凌晨下過一場大雨,道旁堆積著許多青黃交加的樹葉。

午後的氣溫回升了些,掠過小臂的風仍帶著些涼意。

約的時間是兩點,海一禾看了眼手機,現在才一點半不到。

她還沒來得及和姜戈發訊息,他早已等在了這裡。

從公汽的臺階上走下,大風迎面而來,吹動她的裙襬宛若一朵純白色的花蕩漾在空中。

她一路按耐的羞澀,此刻再度湧上。

北郊在桐城的位置算偏僻,車站處人流不多,姜戈仍帶著口罩,黑色的鴨舌帽扣在發頂,只餘一雙好看的眼露在外面。

即便如此,少年優越的身形氣質在人群中依然不可忽視。

“怎麼來這麼早?”

姜戈似乎在下車的眾人中一眼認出了她,海一禾剛下車,他立刻便邁著步子靠了過來。

雖說著這句話,望著她的那雙淺灰色眼眸裡卻並無一絲不耐。

“你來得好像比我們更早。”

海一禾靦腆地笑著,感受到他的目光只是在自已身上淺淺地停留了一瞬便移開,心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又莫名幾分失落。

就像章心媛說的,他身邊環繞的比她更優秀的人數不勝數,或許她自以為是的優秀,在他眼裡和普通沒什麼兩樣。

她扯出一抹笑,下意識攥緊了裙側的衣料,安靜跟在姜戈身後。

章心媛走在她身邊,注意全被華庭的別墅群奪去,全然沒發現她的異常。

“姜戈,你們樂隊還來了其他人嗎?”

“只有喻港。”

“和大明星做同學就是好,我要圓夢了!”

步行十分鐘的路,章心媛全程熱情高漲,拉著海一禾問自已頭髮亂沒亂,口紅還在不在。

因為她的在場,氣氛還算活絡,不至於尷尬。

“喻港和我們樂隊的鍵盤手不對付,聽說你是這次校慶我新組樂隊裡的鍵盤手,吵著想聽你彈琴。”

“本想約學校附近的琴行,但他是偷溜來桐城的,怕被媒體拍到。麻煩你們跑這一趟了。”

熟悉的雕花鐵門映入眼簾,角落的三花貓睜著澄黃的的圓瞳好奇地打量來人,又在見到姜戈後叫喚著跑去蹭他。

它看著比上次長大了些。

“這就是你頭像那隻貓?”章心媛詫異道。

姜戈點頭,熟稔地把貓抱在懷裡,帶著兩人進了別墅。

“桐城還有這樣的地方?!老天奶,活久見啊!”

與章心媛外放的驚歎不同,海一禾顯得平靜多了。

她雖在鐵門外遠遠窺見過這棟建築的一角,可真正踏入其中的感受卻更加讓人震撼。

偌大的花園,有花叢裡的鞦韆,有流水與造景的假山,石子鋪成的小徑盡頭,是帶著落地窗的獨棟別墅。

其實就是普通別墅的配置,她曾經見怪不怪的日常。

可時隔六年,從逼仄的出租屋來到這樣寬敞帶著花香的地方,總會讓人情不自禁嘆出一聲“哇”。

海一禾的視線從四周繞回,最終落在走在前方的姜戈身上。

除了直觀感受到彼此間的差距外,更多卻是產生了想要了解他的想法。

他今天沒穿外套,也沒帶冰袖,結滿痂的手臂毫無遮掩地暴露在空氣裡。

海一禾冒出的疑問,比第一次來到這棟房子前更深了。

他的傷是怎麼來的?既然可以買下一整棟別墅,又為什麼連一個照顧他的人都沒有?

只是這些話太過冒昧,就像她不喜歡別人提起她的原生家庭,她也從不會主動開口詢問他人。

或許大家都沒有看上去那樣光鮮亮麗,那樣幸福罷了。

別墅的大門開啟著,喻港就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擺弄著那把深紫色貝斯。

與之前在餐館裡閒散的他不同,此刻除錯著音響裝置的他沉穩了許多,深藍色的碎髮下眉眼認真,彷彿完全沉浸在了自已的世界裡。

姜戈彷彿早已對他這樣的行為習以為常,看出了一旁章心媛的侷促不安,輕聲道:“隨便坐,我去給你們切水果。”

海一禾看著一路上都激動地說自已要合影要簽名的好友,真正到了本尊面前卻像個鵪鶉似的比她還羞澀,去往客廳的步子邁得一步比一步謹慎。

只剩下姜戈與海一禾還站在玄關。

“怕貓嗎?”他突然問,低啞的聲線隔得近了,聽起來有些酥麻。

見她搖頭,姜戈才彎著身子,將懷裡的貓遞到海一禾懷裡。

“它叫願望,很乖。”

貓咪的身子不安地扭動著,海一禾下意識向前湊了湊,順著姜戈的手接過。

距離兀地被拉近,清瘦的少年適應著她的高度,身子繼續往下壓了壓。

幾縷長髮掃過她的鼻尖,那股熟悉的髮香似乎更濃烈了。

就在海一禾還有些暈乎時,姜戈已經向後撤出一道安全距離,纖長的指節勾下口罩,摟順著發頂被帽子壓過的髮絲。

“它還記得你。”嗓音中藏了抹笑意。

他轉身朝廚房走去時,海一禾下意識跟了上去。

願望乖順地躺在她懷中,毛髮上似乎還殘留著姜戈手臂上的體溫。

“需要我幫幫忙嗎?”

“你已經在幫忙了不是嗎?”

他的唇角上揚起一抹弧度,淺灰色的眼眸倒映出她懷中的三花貓。

海一禾不自覺臉熱,掩耳盜鈴似的裝作逗弄著願望,實則悄悄將視線轉移到了一旁的姜戈身上。

他用刀的動作很是熟練,幾個蘋果很快削完,甚至連皮都沒斷。

這樣的熟練程度,甚至比自恃獨立的海一禾還要高。

她沒想到這樣的技能會出現在被稱作“公子哥”的姜戈身上。

“我一個人生活習慣了,在京城也是自已做飯。”姜戈分明低著頭,卻像是發現了她的驚訝般,平靜地開口解釋道。

“我有個哥哥,我們關係不好,所以上初中就自已跑出住了,”他回過頭,懶懶地抬了抬眼皮,似乎有意將過去的不愉快帶過,“這樣說的話,是不是就符合我人設得多了?”

確實很像他會做出來的事,海一禾被他語氣裡的隨性逗笑,伸手想要接過果盤,卻被他搶先奪走。

“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