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南六中
“也哥是不是抽風了？”
“我看周也是傻掉了。”
“嘿，怎麼說話的？說不定是春心萌動了。”
“你見過他學習？”
高二十班下課時間難得安靜，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最後一排的窗邊位置，眼神像是看怪物一樣。
窸窸窣窣的討論聲直到周也突然抬起頭才停止，十分默契的齊刷刷將好奇的腦袋扭回去。
周也沒理會外界的干擾，深深地嘆了口氣，閉上無神的眼睛，揉了揉眉心。
他都懷疑桌面攤開的練習冊是不是數學。
書上的鬼畫符，愣是一個字沒看懂，尤其是數學，除了裡面的中文字和阿拉伯數字，其他符號壓根不知其意。
有種它認識他，他不認識它的挫敗感。
同樣奇怪的董義終究沒忍住，轉過身，真誠發問：“也哥，你是被誰點了穴嗎？”
穴的諧音是學。
“說人話。”
周也耐心即將告罄，語氣煩躁。
現在願意搭理董義，算是他脾氣好。
董義嚥了咽口水，直白道：“你怎麼突然開始學習了？是不是要……”
他話未說完，明顯在提防著班級裡的人。
認真學習和上課明顯不是他也哥的風格和做派。
他嚴重懷疑也哥要整某個不長眼的傢伙，在故弄玄虛，搞障眼法。
要知道全年級段最不愛學習的人就是周也，連書本都是全新的，壓根沒翻開過，上面一個字都沒有。
說不定拿出去賣，都能賣一個原價。
周也一眼看穿董義心底的想法，抓起桌上的數學書，朝他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
“哎呦！”董義下意識閉上眼睛，護著頭頂。
周也恨鐵不成鋼地教育他，“你知道什麼？讀書的好處有很多，才華能撐得起野心……”
少年語速平緩，原封不動的將洛綿昨日說的話一字不落複述了一遍。
董義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後面的麻木。
天殺的，誰附身在了也哥身上？轉世的唐僧嗎？
終於，周也最後一個字落下，董義眼冒金星，滿腦子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半晌，他才緩過心神，欲哭無淚地轉過身，豈料聽見周也低聲嘀咕。
“她喜歡學習好的，不能做不愛學習的小混混。”
“有什麼關係？”董義默默問道。
小混混怎麼了？
“配不上她。”
周也下意識回了一句。
董義快速反應過來，雙手捂住耳朵，左右張望，喃喃自語，“唉？我耳朵怎麼了？怎麼聽不見了？我什麼都沒有聽到……什麼都沒有……”
周也嘴角微抽，無語地看著董義掩耳盜鈴，裝傻充愣。
上課鈴聲一響，秦江準時進入教室，比以往來的都要早。
一站上講臺，笑盈盈的視線精準落在看書的周也身上。
“哎呦！咱們六中的也哥今天不睡覺了？”秦江笑著打趣道，那雙鷹隼般的眸子染著星星點點的笑意和試探。
前兩節課周也認真聽講的傳聞早已在辦公室傳遍，他不得驗證一下。
萬一憋著壞主意，要及時扼殺在搖籃中，以免埋下禍端。
周也要麼就不來上課，來了也是睡覺。
他都不需要懷疑，周也來學校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補眠。
周也頭也不抬，反而悠哉悠哉地翻了一頁書，像是壓根沒聽見秦江陰陽怪氣的話。
秦江見狀只能自導自演，煞有其事地瞥了眼窗外，“我看看太陽今天是不是從西邊升上來的。”
霎時，全班鬨堂大笑。
“笑夠了嗎？”
周也掀起淡漠的眸子，語氣淡淡，聽著毫無壓迫力，全班的笑聲戛然而止。
少年背靠椅子，姿態散漫，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氣勢駭人。
秦江倒是不害怕周也，只不過對他的一言一行有些意外。
總感覺周也好像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具體哪方面不同，他看不出來。
眼神？還是氣質？亦或者心態？
不等他琢磨，周也再度開口，這次指向他。
“老秦，可以開始上課了嗎？浪費每個人一分鐘，在我們班等於浪費四十六分鐘。”周也將以前秦江經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唸了出來。
秦江嘴角微微抽動，倒也沒再多說，而是開啟了電腦PPT。
“今天我們學習空間向量……”
與往常一樣，一開始上課，全班紛紛垂下腦袋，不是偷摸傳紙條，就是搞小動作，要不就是玩手機……
其實臺下學生們的一舉一動秦江都看在眼裡，一清二楚，最開始他也管束過，但沒有用，他最終也放棄了。
唯一不變的是即便沒有一個人聽講這堂數學課，他依舊會認真備課，仔細教學，而不是敷衍了事。
傳道授業解惑，是作為一位人民教師最基本的要求，他不會鬆懈。
但今天多了一個例外，周也抬起了頭認真聽講。
只見他表情時而舒展，時而緊皺。
一下課，秦江就將周也叫去了辦公室，兩人面對面坐著，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半晌，秦江直視少年，斟酌道：“周也，你認真的？”
周也沒有迴避秦江的目光，目光清亮，多了幾分少年意氣，“秦老師，我很認真。”
這是周也上高中以來，第一次稱呼秦江為秦老師。
含金量不言而喻。
“行，接下來看你表現，你要是真的想好好學，我必定傾囊相授。”秦江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淚花。
作為一名數學老師兼班主任，沒有比看到自已的學生走回正途而感到開心。
鬼知道他接手這個吊車尾的班級後，脾氣都快被磨光了，才在有生之年看見這個班級最大的刺頭改邪歸正。
周也不喜歡煽情，恢復從前的吊兒郎當，“我先走了老秦，以後少不得麻煩你。”
說罷，人影消失在辦公室。
“兔崽子。”秦江笑罵一聲。
辦公室不止他一個老師，旁邊的男老師明顯也聽見了師生兩人的談話，笑著打聽道：“秦老師，你們班全校最混的周也想要當三好學生了？”
秦江平時沒少嘀咕班級裡的學生不上進，卻見不得別人背後說三道四，本想毒蛇地回懟一句，話到嘴邊改了口。
“哎呀！人家學生想上進，咱們做老師的當然要支援，我可是很看好他。”秦江嘴比腦子快，像是篤定周也會認真學習的話在整個辦公室響起。
那位男老師笑而不語，顯然不相信周也真的有上進心。
以後要是被打臉可就成為今年最大的笑話了。
秦江也不好改口，只希望周也這小子爭氣一點，做到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