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感受而非記憶

第四紀元，9660年，九月十一日下午，彩雲仍舊匯聚、彼此互動，天空積聚了五種以上顏色。

紅水河營地上已經連續兩日展現出晴朗。

廣泛而舒適的秋季終於到來了。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休獵，零散的麋鹿群重新出現在營地周邊。

溫斯、溫妮兩兄妹共同分到了一張完整的鹿皮，不帶有頭部和腿部位置。

看到那些麋鹿，溫斯很快有了反應。

原本，他想將鹿皮收起來，但是被鄰居的妻子阻止了。

由此，他逐漸意識到了一些什麼，並不怎麼關鍵的事情，只讓自已走入了現實。

他轉而看向自已的妹妹，發覺妹妹溫妮同樣很有興趣。

但是……今早上，營地的外圍同樣出現了一些怪熊的糞便，很大的幾坨糞便，臭不可聞，大小几乎超過了一部分曾經出現的史萊姆。

在那些糞便周邊，另外還有幾具龐大的駝鹿骸骨。

騎士們仍在搜尋，艾文騎士長一早就帶隊去搜尋了……

那一定是一隻極為危險的巨熊，他不斷聯想到，但始終沒能聯想起自已戰勝那隻怪熊的具體場景。

目前來看……不，是長久來看，並不存在那樣的場景。

他繼續著溫柔的話語，向妹妹溫妮輕聲言道：

“溫妮……你看那些麋鹿。”

視野中逐漸又閃過了一些絨兔鼠。它們不怎麼結實，實在是毛茸茸的，一臉的緊張、警惕。

過了段時間，它們同樣放下了警惕，一邊看著自已，一邊把長長的艾草塞進嘴裡。

他不由地興奮了一陣。

“看那些老鼠……”他並不真實的清楚那些老鼠的名字，繼續同妹妹講道：

“鎮上的老鼠要是也像它們一樣就好了……”

話語宛若無用，溫妮鑽入了自已的懷裡。

她已經看到了那些毛茸茸的老鼠。但她仍舊害怕著老鼠，不管它們到底什麼樣子……

……

紅水河畔，史萊姆國王格萊姆始終也沒能鼓起勇氣……

它又一次找到了藉口道：

“你一定要幫助國王……它好歹也是你的鄰居。”

在它看來，自已已經承認了摩西的鄰居身份。

“好好好，我一定幫助你。”摩西又一次敷衍了事道。

摩西的態度一直堅決，一直很明確，自已一定會幫助鄰家的國王。

但是他絕不願意下水，這使得無論他怎麼說，國王仍舊不怎麼相信。

“放心。”摩西再次說著，另外刻意使表情表現出嚴肅，嚴肅又認真道：

“我在岸上盯著你。我向你保證，絕不會有什麼問題。”

“就像最早先的那天下午那樣。”他沒能將這句話說出口，害怕這會動搖它的勇氣。

這些天來，這位落難的國王始終展現出自已非凡的大度，以及其他的一些高貴品質。

其中，尤以謹慎，或也可以說是怕死，最為突出。

如果自已真的提起最早的那一箭，它一定會轉而想到另外一個事實：

如果摩西都不能消滅它在水中遇到的敵人，如果摩西都不能消滅它的那些同類，那麼，自已也會被一口吞掉。

這一過程，顯然不需要多長的時間……算上消化，也就十幾秒鐘……

“放心。不會有問題。”摩西又一次安慰國王道。

“你並不瞭解。”國王蹲立於河岸，沉穩演說道。

摩西無奈又一次說起同樣的話語：

“我瞭解的。”

“不，你不瞭解。”國王再次平淡說道。

一時間，格萊姆並不存在的深藍腦海中忽有觸動，這源自於某一型別的氣體，一些奇怪的氣味，仿若甜蜜，仿若嬌豔水莓的氣味逐漸顯現……那是它的同類們。

它另外還嗅到了一些王冠的氣味，不很明顯。

國王仍作安穩態，不動聲色地轉動著身體，同時，將身前的眼睛、嘴巴，緩慢上移……它彷彿完全沒有動彈，身體只有著少量的晃動，腳下卻是更加遠離的紅水河的水面。

“有那麼嚇人嗎？”摩西不無懊惱道。

他怨恨自已沒能在前幾天就將這位國王一腳踢下去。

這些天來，它實在吃掉了自已太多的原石，沒怎麼長大，實際上也算有了些變化，顏色更深了……現在再補一腳……自已實在不忍心接受那樣的損失。

可它所說的危險，一件僅有著裝飾作用的王冠所帶來的危險……

“它們已經來了。”國王狀似平靜道：

“我聞到它們了。”

摩西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穩坐一旁，打量著水面之下。藉由眼眸的控制，他確實看到了水面下的一些突起，一些不怎麼柔軟的圓球。

“那王冠真有那麼厲害？”摩西仍不置通道。

國王的謹慎也並非全無道理。可是……格萊姆自已先前不就一直帶著……這同樣說不出口。

“那可是信物。”國王變換了角度道：

“有了它，就是國王。”

先前，它一直向摩西說明那頂王國是如何的華麗，到底如何的精美，如何的妥當，但摩西顯然沒能領會出它的絕妙。

“那好啊。”摩西沒有猶豫道：

“現在你不是國王了，留在這裡吧。”

“國王怎麼能離開自已的故鄉！”格萊姆同樣沒有猶豫道。

不長時間，摩西眼前的深藍巨球逐漸開始晃動，只在原地晃動。

格萊姆兩顆潔白的氣泡眼睛連帶著凹陷嘴巴混揉在一起，伴有著攪動。

看來是終於鼓起了勇氣。

“摩西大人。”摩西的耳邊另有聲響，克倫丁逐漸走近道：

“外圍零散的異鬼已經清理乾淨，另外，不會有兔子打擾了。”

克倫丁仍然將那些差點兒引起混亂的絨兔鼠叫做兔子。這是紅水河老領主約書亞的叫法。早先的騎士們都習慣於這樣叫。

……如果一隻老鼠，它同樣愛吃蘿蔔，同樣在草地上打洞，而且不吃洞口周圍的草料，奔跑也多有跳躍，那它就顯然應被稱為兔子，而非老鼠。

同一時間裡，原本的深藍圓球逐漸喪失了先前的那份的堅毅，轉而表現出史萊姆的另一種特性：柔軟。

並非是國王的意志不夠頑固，它勸說起自已，同樣不是自已的實力實在弱小……

它聯想起自已實際的年歲，一年……或許連一年也沒有……

可是……記憶仿若漫長，本應漫長才對……

史萊姆格萊姆轉動著自已並不存在的腦袋，重新具象出一雙潔白的眼睛，並同時獲得了眼睛的功效。

在那雙眼睛裡，原本的少年，原本藍色毛髮的少年，仿若是熟悉……本應是熟悉才對。

那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

不待它多想，虛幻的痛感逐漸變作實在。粘液間彷彿充滿了力量。那是來自外界的力量，與之相伴的，是粘液顆粒們沒能將這份力量完全消化。

它飛了起來。

這實在少有，更像是躍出了水面，捕食掠過水麵的飛鳥。

在史萊姆一族的歷史上，在這整個世界的歷史上，在所有的幻想與可能中，還從未出現過一隻可以飛行，想來偉大，一眼就偉大的史萊姆國王。

恍惚間，它有了真實的靈感，那並非是什麼記憶，更應該是一種感受。

“到底是什麼感受……”

格萊姆具象的雙眼仍舊維持著功效，在那雙眼中，不斷錄入的影像同樣化作了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