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圖紙

洛寧並非懂得五行之理，他無法感應到魔力的存在，自然也無法領悟元素之奧秘。

\"莉露魯大人顯聖矣！\"

\"天際之中，莉露魯大人現真身！\"

\"莉露魯大人！\"

周圍擠滿了膜拜的魔族，他們仰望天空，興奮地揮舞著手臂，儘管高高在上之人無法察覺到他們的存在。洛寧在人群中擠得艱難，他的身軀在這些體格魁梧的魔族面前顯得無力。失去了萊瓦汀的庇護，洛寧無法看清上方的景象，視力僅限於凡人，即便伸長脖子，也只能望見一團模糊的黑影。

最終，他選擇退回到酒館的屋簷下，稍作喘息。

\"洛寧大人…\" 莉莉絲的聲音如絲般從洛寧背後響起。

\"何事？\" 洛寧轉過頭看她。

莉莉絲抬頭望向天空，隨即視線又落回洛寧身上：\"莉露魯的魔力不足，恐怕無法修復魔族大陸的結界了…\"

\"…此言何意？\"

\"魔力匱乏，轉化出的暗元素不足以支撐如此廣袤的防護罩…\"

莉莉絲的神色罕見地沉重，昔日輕浮的語調此刻充滿了壓抑。

\"很久以前，莉露魯創造結界之時，魔族大陸的魔力充沛，那時的她正值鼎盛，身後還擁有一支令人生畏的惡魔軍團。那時，是她與千餘惡魔之力合而為一，共同編織了這結界…\"

\"然而如今，惡魔數量凋零，無法組成軍團，加之這片大陸魔力日益枯竭…\"

莉莉絲的話語讓洛寧心頭憂慮。他疾步返回人群，再次抬頭仰望天空，依舊只見濃重的黑暗。

\"拉茲，帶我上去。\"

洛寧對趴在他身上顫抖的飛行坐騎吩咐道。

天使一族向來畏懼黑暗，她們的一生都在驅逐黑暗的征途上。故而拉茲置身這片黑暗之下，猶如重回幼時被封閉的小黑屋。

\"神明大人，那上頭是巨大的暗元素團，您您您，您真的要進去嗎？\" 拉茲顫抖的手指向天空，聲音戰慄。

擁擠的人群忽然喧囂起來。

一道金光不知從何處湧出，令眾人紛紛後退一步。

空出的地帶，四隻散發金芒的潔白羽翼緩緩展開。

片刻間，嬌小的羽翼已變為加長的金色翅膀，羽翼豐滿有力，似乎輕拂即能生風。

只是有一點小瑕疵，掉毛。

\"神明大人，請緊握拉茲！不，是拉茲緊抱神明大人！\"

拉茲此刻極度緊張。

如果說天上的黑暗是她兒時的恐懼，那麼此刻她是在主動踏入黑暗。這或許是成長，而成長總需付出代價。

拉茲垂下手臂，緊緊握住洛寧的雙肩。

\"您真重啊——神明大人！！\"

拉茲幾乎用盡全力，才勉強帶著洛寧升起幾米高。

其實並非洛寧變重，而是拉茲貪食所致。

本就艱難的載人飛行，她再多吃些，便如雪上加霜。

幸而在風力推動下，二人一同飛昇至高空。

半空中，高塔之巔的防空魔法炮已對準洛寧。藍光逐漸凝聚，卻被一顆漆黑的球體堵住了炮口。

防空炮嗡嗡顫抖兩下，隨後無力地垂下炮口。

洛寧低頭望去，恰好與收手的莉莉絲目光相對。

莉莉絲向他眨了眨眼。

\"真真真、真的要進入那黑暗之中嗎，神明大人！！\" 拼力的拉茲尖叫道。

上次洛寧讓她衝入黑雲抓鳥已足夠恐怖，但這次更為可怕。

這不是單純的烏雲，而是蘊含黑暗元素的霧團，拉茲甚至擔心她的翅膀會被黑暗沾染。

一旦染色，便是墮天使！拉茲不願成為墮天使！

拉茲含淚望向洛寧，而洛寧眼中堅定的目光給她帶來了明確的答案。

四翼猛然一振，拉茲咬緊牙關，衝入了霧海之中。

其實內部的光線並不像想象中那樣漆黑，朦朧的霧氣猶如沐浴後的朦朧之美。

洛寧很快在霧中鎖定那個纖小的身影。

在洛寧的指引下，拉茲緩緩靠近霧團中央。

\"…洛寧？\"

莉露魯高舉雙臂，身旁的黑霧卻無法擴散開來。

正如莉莉絲所說，魔力過於稀薄，擴散出的魔力無法形成完整的法陣。

莉露魯臉色蒼白，她幾乎耗盡全身力氣，血色瞳孔在霧中格外醒目，背後的蝙蝠雙翼因暗元素的濃郁而腫脹幾分。

在迷濛的光影中，她望見了洛寧的身影。

洛寧解下背在背後的萊瓦汀，輕輕地置於莉露魯面前。

其實洛寧也無計可施，他不通法術，體內並無絲毫魔力，根本無法給予莉露魯援助。

但他想到不能讓她獨自承受，便義無反顧地前來。

“無用的，”莉露魯咬緊失色的唇瓣，微微搖頭。

“萊瓦汀無法儲存魔力，它的力量需藉助魔力轉換，唯有我向其體內灌注魔力，方能啟動，就如同施展法術一般……”

“叮—”

洛寧輕叩萊瓦汀鐮刀的側邊。

萊瓦汀發出清脆的響聲，隨後一隻眼睛睜開，如同剛醒般茫然地左右掃視，待看到洛寧，又立刻精神抖擻。

“釋放你體內的黑暗之力，萊瓦汀。”洛寧對萊瓦汀吩咐道。

他深知這武器擁有秘密。身為一個沒有魔力的凡人，洛寧卻能揮動萊瓦汀斬出漆黑的光刃，這便是最好的佐證。

萊瓦汀只是眨眨眼睛，裝作不解洛寧所言何意。

“叮—”

洛寧再度輕敲它，這次在眼睛斜上方，他覺得像是敲在了萊瓦汀的額頭。

萊瓦汀眼神顯得有些委屈，隨後濃厚的黑霧開始從體內湧出。

目睹此景的拉茲總覺得似曾相識，看到萊瓦汀，彷彿看到了自已的境遇。她突然意識到，自已與萊瓦汀在某種意義上頗為相像，都同樣悲涼。

兩股黑霧交融，因同屬黑暗元素，它們完美融合在一起。

莉露魯略感驚訝，但想到萊瓦汀對洛寧的服從，又覺得一切順理成章。

洛寧將一隻手覆蓋在莉露魯顫抖的手背上。

她的手小巧，在洛寧掌心盈盈一握。

此舉雖無實質性作用，洛寧卻覺得此刻應陪在她身邊。

至少，能讓她的手臂不再顫抖。

“洛寧，還不夠……！”

他的手溫暖如春，遠勝惡魔的體溫。

然而莉露魯此刻無暇他顧，稍散意識，發現魔法陣雖然成型，但……覆蓋範圍仍嫌狹小。

神器萊瓦汀擅長的是殺伐，非輔助之器，能釋放如此多的魔力已是竭盡全力。但這對當前的局勢而言，僅僅是杯水車薪。

“能形成多大範圍？”

洛寧俯瞰腳下朦朧的魔王城，向莉露魯詢問。

果真，握持萊瓦汀後，他的視力得到了大幅提升。

甚至能清晰地看見腳下議論紛紛的魔族。對他們而言，一位天使突然出現在人群之中，靠近空中的魔王，無疑是危機四伏。洛寧甚至聽見他們在討論是否要出手相助。

“能……大約有巴米利斯森林那麼大。”

“夠了。你儘量壓縮範圍，只要能覆蓋魔王城就行。”

“可是……”

莉露魯有些猶豫，若防護罩無法覆蓋整個魔族大陸，那將毫無意義。那些討厭的冒險家仍會隨意踏入他們的領地，莉露魯不願如此。

“先如此做，之後再另尋對策。”

洛寧理解莉露露的憂慮，魔族對於領土的守護極為強烈，尤其是魔王，親手建立的結界若只能覆蓋一座城，猶如拱手讓人般的屈辱。

莉露露垂下的眸中倒映著洛寧的臉龐，短暫的掙扎後，她點頭答應。

濃厚的黑霧在莉露魯手中收縮，瞬息間化作散發黑光的魔法陣，足以覆蓋整座魔王城。

魔法陣中，雜亂的符文和奇異的符號悄然旋轉，恐怖的黑暗氣息從天際壓下。

由於範圍被壓縮，這層防禦魔法將更為堅不可摧。

七大魔王的宮殿內。

洛寧有幸坐上了魔王的寶座。

他坐在莉露魯的位置，而莉露魯則蜷縮在他懷中，臉色略顯蒼白。

洛寧一手握著萊瓦汀的柄，一手環抱莉露露的腰，以防她滑落。透過萊瓦汀回流的魔力，能讓莉露露感到些許舒緩。

這一幕令莉莉絲既羨慕又嫉妒，只能暗暗攥緊拳頭，滿面怒意。

哪有如此虛弱的第一魔王。她以往與其他種族激戰，直至體內魔力耗盡無法飛翔，都能笑著徒手撕裂巨龍之口。

如今卻因魔力過度消耗，虛弱得站立不穩。

莉莉絲的目光掠過洛寧的身軀。

她明白，使莉露露變得“虛弱”的，就是眼前這個男人。她自已也渴望躺進這個男人的懷抱。

莉莉絲的憤怒幾乎溢位螢幕，落入洛寧的眼簾。

他假裝未見此景，隨後暗中一探，輕輕捏住了莉露魯的面頰。

對莉露魯而言，此番確是力有不逮。原本她已接近極限，但洛寧降臨，她又強撐著，築起了一道完整的屏障。

這虛弱並非偽裝，只是並未如此誇張罷了。

洛寧的懷抱對她來說已不陌生，莉露魯心中暗道……倒也頗為舒適。

“咳咳，簡而言之……”洛寧略顯尷尬地清了清喉嚨。

此乃魔王的寶座……兩時辰前他還在底下被人俯視，此刻卻坐於中央，一時頗感不適應。

不過，這寶座真是硬得讓人叫苦。難道魔王們的臀部都是磐石鑄造？

寶座雖由珍稀金屬鑄就，但對洛寧而言，華美有餘，實用不足。

若換作他，定要將王座打造得如軟榻般舒適。

“空中的魔力元素匱乏，無法構建覆蓋全大陸的結界，故先保護了魔王城。”洛寧收斂尷尬，神色肅穆，還真有幾分魔王的威嚴。

“當前局勢，魔王城屏障加固，然整個魔族大陸仍暴露在外，無人守護。無論是人類、精靈，還是龍族，皆可輕易侵犯。”洛寧言道。

“任他們闖吧，來幾個，本王便殺幾個。”菈爾雙手枕於腦後，長長的龍角隨著他轉頭的動作搖曳。

“先前提及的冒險者營地，此刻想必已被珀爾修斯那小子搗毀，本王即刻通知他，不必急著回來，先在魔族邊疆巡查一圈再說。當然，本王亦會加入戰鬥。”

菈爾側目望向洛寧，話語間似有詢問之意。

自洛寧獲得魔王們認可起，他便已是七大魔王之一，魔王們習慣在決策前聽取同伴的建議。

洛寧微微點頭，沒有異議。

只要不像莉莉絲那樣衝動行事，帶著人去送死便好。

況且洛寧心知肚明，勸魔族放棄領土，無異於痴人說夢。魔族對領土的執念極為強烈。

“菈爾，切勿戀戰，遇強敵務必速報訊息。” 米娜沉默許久，鄭重對菈爾道。

米娜聰穎過人，於魔王之中備受尊崇，菈爾聞言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嗯，本王明白。”

“不過……魔族結界之事已為人族所知，人族帝國定會有所行動，他們覬覦這片土地已久。”一旁的莉莉絲思索道。

“未必，”洛寧反駁，一手握萊瓦汀，劍柄末端戳在地上，如同手持鐮刀的騎士：“人族若早已掌握破除魔族結界之法，帝國手中理應也有此技術。他們若有意出手，早就動手了，無需等到魔族結界自行破裂之時。”

“照你所說，人魔兩族長久以來便是相互侵襲，一旦一方弱勢，另一方便會圖謀其領土，本王不信他們會輕易釋懷。創世神，你說……他們在等待什麼呢？” 菈爾饒有興趣，雙手抱頭，慵懶地看著洛寧。

魔王在殿堂之上鮮少討論此類計謀戰術，平時的會議無非是“攻還是守”，“殺還是不殺”。

“等待合適的時機。”

“魔族已然衰弱至此，他們還需何種時機？”菈爾搖頭，自嘲一笑。

“人族百姓厭惡戰爭，戰火只會令他們愈發貧瘠，帝國若要驅使他們出征，必須找個合理藉口。”洛寧分析道：

“故我推測有三：

一，人族領地尚未完全統一。雖帝國佔據大片疆土，但周邊仍有諸多未能併吞的小國。帝國需等待自身領土統一，再圖鄰國之地。

二，等待時機。人族總會站在道德制高點審視事物，或許他們在等待魔族犯下過錯，然後將此事誇大，一旦魔族成為萬惡之源，他們便有了堂而皇之的滅族理由，憤怒的民眾也將無條件支援……”

其實第二點，洛寧是半猜半推。

結合他在地球上所見的戰爭新聞得出的結論。他自已也並無把握，畢竟他對這個世界格局瞭解尚淺。

菈爾聽得津津有味，頻頻點頭，問道：“第三點呢？”

“第三點，等待你們足夠虛弱……雖然魔族大陸魔力枯竭已讓你們生活艱難，但這還遠遠不夠。”

“畢竟，七大魔王依舊健在。”洛寧語氣陡然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