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林深有晨跑的習慣,他早早就起來在弄堂屋簷下的小巷裡繞著圈跑步。

跑了大概兩小時,隨便去一趟包子鋪,這不去不打緊,一去嚇一跳,昨天一早他來這時還是空蕩蕩沒什麼人,怎麼今早就排了條長龍?

其實這包子鋪一向都火熱,只是他今天來的比昨天晚,所以才能看到門口的長龍。

正在猶豫要不要排隊買時,林深就看到了一枚熟悉的身影,是昨晚第一次見的黎陽,此時他正圍著一條黑色的圍裙端著一籠冒著熱氣的包子站在攤位後。

放下籠子後又去扯了個白色的透明塑膠袋裝了幾個包子遞給面前的客人,他收了錢遞給身邊同樣在忙碌分不開身的老闆,林深5.0的眼睛清楚的看到他嘴巴動了動,他不懂唇語不太能知道他說什麼,但看老闆接過了他手裡的錢又在圍裙兜裡拿出一打錢,在裡面翻了幾張零錢遞給客人就能猜出剛剛黎陽跟老闆說的是數字。

站在原地看了大概十分鐘,剛剛在跑步還沒感覺到冷,現在停下歇息就能感覺到一股涼意鑽進衣服裡拂過他的肌膚,凍的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從口袋裡摸出煙盒,從中抽了一根點燃,提了提褲腿的布料在一棵樹葉已經掉光了的榕樹蔭下蹲著,身子還是會不止的瑟瑟發顫,突然面前多出了一袋東西,他抬頭望去,是臉上毫無情緒的 —— 黎陽。

林深望著他,滿臉不解,他還未來得及開口,只見黎陽修長的食指隨意一抬指向攤位後的店老闆:“給你的。”

黎陽話不多,沒人跟他說話他可以一天都不吭聲,他也不愛講話,一般都是點頭搖頭,又或者是簡單的一個“嗯”字。

林深只瞥了一眼那個袋子裡的東西,隨後又抬眸看著黎陽:“我只喜歡吃酸菜包,其他的我不吃。”

黎陽也回視他,十幾秒過去他才從袋子裡拿出了一個包子咬在嘴裡,再次伸手進去又拿了一個出來合上袋口這才遞還回去給林深。

林深看著他邊接過袋子邊問他:“你吃的是什麼餡的?”

“肉。”黎陽應道。

“我也要。”看著人家吃,他突然也想吃。

“不是不喜歡?”黎陽古怪地看著他。

林深聳了聳肩:“我沒喜歡,就想試試味。”

黎陽猶豫了下,還是把手裡還沒動過的還給他,林深沒接,模樣有些不樂意,他還說只是想試試味道而已,不用給他一整個,不好吃就浪費食物了。

還突然伸手去扯他手裡包子沒咬過的那一側。

黎陽後退幾步,蹙著眉盯著已經缺了兩個大口的包子,他不習慣東西和別人分享,特別是一個還不熟的陌生人,而且還是食物這種東西,倒說不習慣還不如說他有輕微的潔癖。

望著手裡的東西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吃還是不該吃。

“怎麼?嫌棄我?”看到他盯著包子沒動,林深也能猜到個大概,只是沒想到會有人嫌棄他,要知道他和他那幫兄弟都是一瓶水、一杯酒對口喝都沒什麼,怎麼到他那就不行?

一個窮小子還高貴個屁……

既然敢嫌棄自已?

啊呸!

自已還沒嫌棄他呢。

他突然傾身撲向黎陽,也成功的把他手裡的包子咬在口中,舌尖不小心掠過了黎陽的手指,迅速退開後站起身幼稚的像個搗蛋成功後而開心到晃動身子的小孩兒。

“噁心不死你我。”他嘴裡有東西,聲音含糊不清。

黎陽愣了愣,看著溼溼的指尖,又抬眸看到林深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低沉的說了句“幼稚”轉身就離開了。

林深來了城北四天,終於還是在第五天開始了大學的生活,北大離黎明家近,林深和黎明申請了走讀,他倆還挺有緣,既然能在同一間教室遇見。

黎陽是剛上高中的高中生,經常在校住,只有週五那天晚上才會回來,以前黎明高中的時候每天都和弟弟一起搭公交車回家,只有接近高考的那段時間老師為了不影響他們這些走讀生的成績要求住校。

沒辦法,黎明回家只好跟黎陽和蔡嬸商量,讓黎陽到蔡嬸家吃飯。

不過黎陽也懂事,為了不麻煩蔡嬸他們基本上都會在學校食堂吃完飯後才回來。

“林深是外城人吧?”吃飯時黎明的好友說:“沒想到你們倆認識。”

黎明瞥了好友一眼,張了張嘴想解釋,林深卻先他一步,只是神色有些古怪:“我倆住一塊認識不是很正常?”

“住一塊?”在場的幾位好友都驚訝的同聲異口的驚撥出聲。

黎明隨意掃了幾眼這幾位好友,只見他們一臉震驚、又有點八卦的神情,他沒有多想,解釋說:“他沒收到延遲通知,潘叔見他沒地方去,剛好我那裡有房子售出就帶到我這裡來了。”

眾好友才瞭然地點頭,沒再談及這件事,而是開始問起另一件事:“明哥,嫂子什麼時候來學校?”

黎明今天在飯堂打的是拌麵,這會兒有點坨了,他用筷子攪拌了下才回應好友說:“要到下週了。”

坐在他斜對面的另一位好友臉上露著擔憂的神情,問:“她家裡的事還沒弄好?不會出什麼事吧?”

他們所談及的那個嫂子,叫薑糖,和黎明認識快七年了,高中畢業兩人才在一塊,也就是說他們在一起也不過是兩個多月,黎明差不多知道她家的所有事,薑糖家發生了什麼都是黎明陪著她,也是黎明幫她解決,現在這件事薑糖不需要他插手,有兩個原因不想因為她們家的那點破事煩著黎明,還有一個便是她能自已解決,但黎明覺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不過他也尊重她,不讓他插手就不插手,他相信薑糖自已也能解決。

實在解決不了,她也會來找他。

聽到黎明有物件的訊息林深有點被打擊到了,他整宿整宿都睡不著,滿腦子都是黎明對那個人有多好多好,但他卻完全不往黎明的物件是個女的地方想,畢竟他身邊的人絕大部分都是gay。

他剛冒起有物件沒結婚他也一樣可以把人搶過來的念頭,硬生生被人給掐斷了。

某天還是吃飯時候,食堂裡他們經常坐的位置多了個人,林深平時都坐的位置也被人坐了,他看了看那位靦腆的女生又看了看附近的座位,最終還是覺得有必要去提醒一下她:“你好,這個位置我開學到現在一直在坐,沒有這個位置我感覺不舒服,你可以把它讓給我嗎?”

薑糖抬眼看了看眼前這位帥氣的男生,莫名有些羞澀,林深是那種和黎明的樣貌、氣質都不同的人,他顏值高,身上有種富豪的氣息,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著,鼻翼輕輕起伏,他的側面就如同最精細的雕塑,每一個細節都趨近完美。

對於座位薑糖也沒覺得有什麼,但是他們的好友有很多都是看不上林深這種富貴人家的公子哥的,要不是黎明把他當朋友,他們早就一腳踹開他不會讓他留在他們身邊這麼久,所以薑糖想站起來讓位的時候被對面的幾位好友給阻止了。

陰陽怪氣,一唱一和的都是在說林深不懂事,非要把人小兩口給拆開。

特別是那一句,看似開玩笑的一句話,實則是真針對林深的話:“你是看上了我們大嫂吧?想引起她的注意?”

黎明出聲阻止他們別亂說,又給林深替幾個好友賠不是,說他們愛開玩笑,而林深沒有說話皺著眉頭看他們,抓著飯盤兩側的手緊了緊,像是隱忍著什麼,其實他也不喜歡黎明的那群好友,一個個都說話陰陽怪氣不說,還特別不像個爺們,愛在人背地裡嚼舌根,不是說哪個班的女生怎麼樣,就是說哪個班的女生做了什麼事。

狗仔都沒有他們這樣八卦,更要命的是,他不喜歡那群人看自已的眼神,像是幾百年前他欠他們錢了一樣。

這些天他不想理會,是因為看在黎明的面子上,沒想到他們以為自已是軟柿子,忍耐他們幾次就得寸進尺、變本加厲。

“閉上你們的臭嘴,你們怎麼想我不知道?還開玩笑,你們有什麼資格跟我開玩笑,和你們很熟?”林深神色冷淡,語氣也冰冷了幾分,黎明第一次見到林深發那麼大的火,也意識到了自已這幫好友太過火。

他們玩在一起經常開玩笑他也見怪不怪,他有時也會被他們開玩笑,但是完全忘了林深的感受,也不知道林深是不是那種開不開得起玩笑的人。

只能怪自已考慮不周。

那幾個愛“開玩笑”的人也沒想到林深發起脾氣來會這麼兇,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了。

俗話說得好欺軟怕硬,說的就是這幫人,要不是給黎明面子按照他以前的脾氣早就揍的他們爹媽都不認得了。

還會在這裡跟他們瞎bb ——

下午沒課,林深這次沒有跟黎明一起回家,他也跟不了,因為黎明要送女朋友回去,原本是覺得自已還有機會,沒想到人家是個直男,也沒心情跟黎明一塊回家便去了離高中不遠的一家破舊的酒吧。

這裡的酒吧和他見過的不同,他見過的大多數都是那種豪華,燈光五彩斑斕的酒吧,有著高階的酒,帥氣又性感的MB,可這裡他走到門口就不想進去了,要不是木板招牌上寫著深夜酒吧,都沒人知道。

裡面也太low了,燈光就兩種顏色,不是紅色就是藍色,環境和70、80年代的上海灘的舞廳差不多。

“給我一杯威士忌。”林深一站在吧檯跟調酒師報了個酒名就左顧右看周圍,完全沒注意到調酒師其實是個未成年的男孩,林深臉上露著嫌棄十分明顯,被男孩看在了眼裡,男孩沒動,站在一旁看著,林深也察覺到前方沒動靜扭頭看了過去,才發現面前的是個戴著面具的人,看身形還挺熟悉,腦海瞬間浮現出了自已房東黎明的弟弟:“黎陽?”

他也幾乎是下意識地喚出這個名字。

一種很強烈的感覺,眼前的男生就是黎陽,他隔著吧檯伸手想把人的面具扯下來,男生手疾眼快退了一步。

這會兒他出聲了,熟悉的聲音鑽進了林深的耳朵裡:“不能摘,會被罰錢。”

“wc,還真是你,你怎麼在這?”雖然已經猜到了,但是真的確認出來林深還是有點驚訝。

一個高中生,家境雖然不好,但看他和他哥都有去那個什麼潘叔、蔡叔家賺錢,雖然工資不多但也不至於養活不了他們自已吧,怎麼還要到這種地方來打工?

對他了解的酒吧而言,調酒師為了推銷自已的酒,都要去給顧客陪酒,他也忘了自已去的那些都是gay吧,當然和這些酒吧不一樣。

一想到黎陽陪人喝酒有些受不了,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了一個錢包拍在吧檯上:“我給你錢,你跟我回家。”

他的雙眼目不轉睛地想透過面具去看黎陽的眼睛,可惜燈光太暗,他努力了很久也沒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