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一偉諂媚道:“天樞少爺,這些菜不合您的眼緣嗎?”

天樞看了一眼周圍期盼的目光道:“都開始吃吧。”

接受命令的孩子們已經拿起筷子躍躍欲試,又被旁邊年齡較大的孩子拉住。

“天樞少爺,問天少爺,您們先吃。”

天樞沒再說話先夾了一塊肉放到問天盤中,再夾了一筷子給自已。

問天感激地看著盤中食物吃了下去。

天樞好奇:“好吃嗎?比起我給你帶的怎樣?”

問天讚美道:“好吃,真的很好吃,我覺得跟你家做的一樣好吃。”

天樞皺眉有些不信,吃了一口,然後說道:“我就知道不應該聽你的。”

榮一偉趕緊問道:“小少爺覺得怎樣?”

“湊合吃吧。”

“我覺得這個應該不錯。”

問天夾過一塊紅燒肉塊遞給天樞,天樞用筷子翻轉觀看了一下才緩緩放入口中。

十多雙眼睛齊刷刷地看著天樞,小聲吞嚥的聲音此起彼伏,直到天樞說了一句:“還不錯。”所有人的肚子開始齊刷刷叫了起來。

聽到旁邊麥穗的,問天趕緊道:“大家快吃吧,想必都餓了。”

問天放話後,所有人的筷子拿了起來,看著天樞。

天樞淡淡道:“一起吃吧。”

接收命令後,一桌人開始夾菜扒飯,一口沒有嚥下另一筷子菜又塞進了嘴裡,連榮一偉和秀娘這種不缺食物的都吃的異常香甜。

這邊才剛開始,隔壁桌已經吃的七七八八了,有人拿回自已吐出去的燜雞的雞骨頭開始反覆細品。

沒吃幾口看到隔壁桌的小孩站起來羨慕地看著這邊,天樞放下手中的筷子道:“給他們加餐。”

男人手中的排骨頓時不香了,委屈道:“小少爺,他們吃的也不少了。”

“那你覺得吃飽了嗎?”

女人也放下碗中香噴噴的熱湯看著自已的男人。

榮一偉一咬牙對站在旁邊的侍者道:“給那邊加餐,給那邊加餐。”

“是。”

侍者拿著選單過去,那邊頓時歡呼雀躍,這邊的榮一偉徹底放下了手中的骨頭,食之無味地看著。

麥穗吃驚歎:“天樞少爺,都可以加餐嗎?”

“沒吃飽當然要加了。”

天樞的話理應如此,榮一偉的表情難看之餘又雪上加霜。

“太好了,太好了,我們這邊也可以。”

“真的香,這是我吃的最好的一頓。”

對面的少年小聲討論著,這些話落在了女人的耳朵裡,女人也放下了碗中的湯勺,食之無味地看著一桌的少年,每一口都吃到了口袋中的金錢上,兩人面面相覷不敢多言。

天樞的心情貌似開心了許多,側頭對問天說道:“吃到什麼好吃了嗎?”

問天不瞭解天樞的口味,生怕給他夾到不滿意的,所以一直沒有推薦,聽到天樞這麼說趕緊夾了一塊拔絲洋芋道:“這裡面還打了奶進去,好香甜的。”

麥麥伸過頭道:“非常棒,咬上一口整個口腔都是奶香味兒。”

說的天樞也蠻好奇的吃了一口。

幾人眼巴巴地看著,期待天樞給出好的評價。

天樞咀嚼幾下後:“嗯,有點意思。”

榮一偉高興起來:“這個再加一份再加一份。”

侍者出去後,榮一偉奉承道:“天樞少爺,問天少爺,您們準備在這裡玩幾日呀?我們悅鳴樓最為好吃哦,不過要提前三日訂好位置,各國使團都吃過,您準備待幾日,我來定一下位置。”

天樞道:“想吃我可以自已去。”

“那不一樣嘛,您初來乍到,有個熟人帶領總歸是更方便是不是?”

“我說了,不需要。”

見天樞不開心,男人立刻慫了,他實在摸不清楚天樞喜怒多變的性子。

吃癟的榮一偉坐下後繼續看著一桌人吃吃喝喝,又叫人加餐。

“吃飽了嗎?”天樞雙手環胸向問天問道。

“我吃飽了,你呢?”

“我也飽了。”

“沒見你吃多少,是不是不合你的胃口?”

“有幾樣勉強能吃的,在這裡要求不能太高。”

問天越說越迷茫,在他看來這也是頂級美味了,他十分不明白天樞覺得好吃的食物會是什麼?

“啊啊啊啊啊啊~”

正在問天思索之際三層頭上傳來尖叫聲,緊接著一個粉色羅裙姑娘從上面摔落下來,問天只看到殘影就聽到“撲通”一聲,女子跌落重重砸在一層的聲音。

問天趕緊走到欄杆旁邊向下望去。

樓下已經紅豔豔一片了,有人看了一眼,有人眼也不抬正常飲酒吃飯聊天,彷彿這一條人命毫無重量。

麥麥害怕地握住哥哥胳膊道:“哥怎麼了???好害怕。”

麥穗安慰道:“不怕不怕,是個意外是個意外。”

天樞對榮一偉道:“上去問問什麼情況?”

榮一偉起身道:“好的天樞少爺,我這就去打聽一下。”

這件事發生以後,兩桌的人彷彿受傷了一般變得沉默,也沒有人繼續吃飯了。

兩桌一陣沉默,但這件事並沒有影響其他人,二樓的懸臺上依舊歌舞昇平。看到如此人心冷漠的一幕問天心中異常難受,此刻的他又想到了那次姜義禮的密室,那可是上萬個生命,這些人的去處如果有一天大白天下,是否也不會讓他們有所唏噓。

周圍的冷漠和問天這兩桌的沉默形成鮮明的對比。

過了一會兒榮一偉滿臉堆笑的跑過來道:“天樞少爺天樞少爺,打聽到了。”

兩桌人紛紛看向榮一偉,也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說。”

“是樊大人看上了這裡一個小侍者想要帶她回家,她不樂意,一不小心被大人推下去了。”

天樞諷刺道:“什麼不樂意,我看是一怒之下遷怒他人了吧。”

問天起身道:“他是大人,這事兒沒人管嗎?”

“問天少爺,也是那女子脾氣硬,什麼事兒不能好好談,樊大人也是沒拉住。”

“啪啪啪~”天樞鼓掌道:“很好,這裡真是民風淳樸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樞笑得越大越是讓人覺得諷刺。

“天樞少爺天樞少爺,您別笑了,如果讓上面的人聽到,會惹來麻煩的。”

“有何可怕,你們沉落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樞的笑聲很大,可卻讓人聽著異常難受。

旁邊的一桌人起身道:“小孩兒,你什麼意思?”

天樞抬眸,一手揮去那人直接被一道白光打在牆上,桌子瞬間四分五裂。

“白白白脈……”

那摔落的男人口吐鮮血充滿恐懼地看著天樞。

因為整個沉落國,都沒有聽說過,有五六歲的孩子到了白脈,有靈脈不代表可以使用,需要成年累月的修煉,在天樞這個年紀有靈脈的三歲時還在服用靈藥聚集靈氣,更不可能會使用出來。

天樞的一出手,男神更覺得非同一般了。

趕緊討好道:“小少爺您消消氣消消氣,這人不會說話,您別與他一般計較。”

“他可不配讓我生氣,吃飽了,走了。”

天樞伸了個懶腰,向外面走去,看到天樞出手的人紛紛低頭示敬。天啟大陸在力量面前所有無靈脈者都低人一等,即使知道對方身份,那也是另一國貴族般的存在,無靈脈者依舊低人一等。

這世道就是這麼不公平,問天看著一路恭敬低頭之人,或者同樣有靈脈者的打探之意,只有對強者的空虛崇拜,絲毫不會考慮這個人做了什麼。

譬如姜義禮通敵賣貨殺了這麼多人,王室不僅要替他掩蓋醜聞,還因為他曾資助過沉落國,只是餵了特製的秘藥饒了他一命,只因為他是在被查封之前是金脈者。

金脈者稀有,他不死,只要還在沉落國,這個名額就會一直在。

上天多麼的不公平,這麼多善良的人沒有出路,所有的路都被靈脈者控制住了,只有高權力的人說了算,民眾沒有話語權。

甚至是人命沒了,也不影響他們絲毫的食慾。

看了一路問天沉默了一路,心寒一股巨大的心寒席捲問天全身。問天從未有一天,覺得這些靈脈貴族讓人怪不舒服。

一群同伴緊緊跟隨,麥穗和麥麥跑上前輕輕拉了拉問天的袖子。

問天看了一眼他們問道:“你們還好嗎?”

麥麥道:“我有點害怕,這裡都是貴族,他們要是發現我們是貧民的身份,以後會不會驅逐我們?”

問天握緊了拳頭:“不會,絕對不會,我不會讓他們驅逐你們的。”

問天說完這句話,後面的所有人都看不到天樞嘴角揚起一抹笑。

突如其來的胸腔膨脹讓問天說出了他之前從不會說的話,他向來弱小,弱小到只能看著羅素死在自已面前,弱小到連吃飯的能力都沒有,弱小到看到黑水被吃一點阻礙能力都沒有。

他為自已能說出這句話驚訝,但是他不後悔,他會盡自已所能去保護她們,他一定可以保護更多的人。

保護,對,是保護,問天第一次覺得自已真的可以有這個能力去保護人了。

麥穗說道:“問天少爺,謝謝您。”

“問天少爺,您真的和我們看到的貴族少爺不一樣,你真的很好。”

好?問天苦笑,他是什麼樣永遠無法解釋通了,他身上的這身衣服說明了一切。

天樞直接走了出去。

榮一偉吩咐秀娘道:“你去結賬,我陪著小少爺。”

“是是是,我這就去。”

眾人出來後天空已經掛上月色,天樞轉身伸向榮一偉道:“小少爺什麼事兒?”

“包子給我。”

“是是。”榮一偉雙手奉上。

“你可以回去了。”

“小少爺不讓我送送您?”

天樞像是想起了什麼勾了勾手道:“那個姓樊的叫什麼名字?”

男人上前躬身小聲回答道:“是樊木水大人。”

“好,你說的不錯,如果有幸,三日後你可以在南城見到我。”

“天樞少爺的意思三日後見?”

天樞沒有回答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還有三日,天樞少爺需要別的安排嗎?”

見天樞不願意回答,榮一偉自說自話道:“我家就是西城榮府,門口兩隻大石獅子,少爺有什麼吩咐儘管讓手下的人來知會一聲,我定騰下所有事務,第一時間趕過來。”

榮一偉還要滔滔不絕表忠心,被天樞打斷道:“我不喜廢話,五聲之內,你要離開我的視線。”

天樞一手彈在旁邊的石頭上,石頭接觸到白光瞬間炸裂。

“是是是,我這就走。”

“老爺,結好賬了”秀娘滿臉心痛地跑了出來。

“三……”

“二……”

“快走,別過去了,天樞少爺要生氣了。”

“怎麼了?我剛結賬這一會兒怎麼了?”

“別問了!”

“一……”

榮一偉拉著秀娘已經跑的無影無蹤。

門口不遠處推來一輛馬車,幾個香滿樓的店員將羅裙女子抬上了馬車,遠遠看去那女子清麗貌美,面板白皙,身段柔美,如果那雙眼睛睜開來,女主人一定楚楚動人。

“最怕窮苦人家生得貌美,那不是恩賜,是一種懲罰。”

問天聽到天樞的感慨,才知道,天樞真的什麼都看得清楚。他之前總覺得天樞距離自已很遙遠很遙遠,可他又很近很近。

一吃飯極其講究的貴族少爺,卻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因為自已吃被水泡發了的飯菜。也可以因為要懲罰那兩個勢利小人,並不喜歡與人親近的他,也願意帶著一群人一起折騰一下午。

他沒有發脾氣,在等待十二個人換衣服的時候,他可以坐下來,靜靜地看自已吃包子,也很好奇地詢問自已包子什麼味道。

這樣的天樞是鮮活的,不是他定義的那些貴族少爺。

問天心中感激,感激自已可以遇到這麼多很好很好的人,這次出來,也讓問天懂得從另一個角度看人。因為天樞看人也從不是單方面的。

馬車拉著蓋著白布的女子從他們面前經過,天樞和問天靜靜地看著,其餘十二人有的害怕有的行沉落國的祭奠之禮,以示對女子的尊重。

“天樞少爺,問天少爺謝謝你們請我們吃飯。”

“是的,非常感謝。”

“天樞少爺您們住在哪裡,天色晚了,我們送您們回去吧。”

問天道:“我們不需要送,你們住在哪裡呢?離得遠嗎?”

“我們幾個就在這附近。”

“我家也不遠。”

“我在那邊,稍微遠點,不過都沒事兒。”

問天看著兩個低頭似乎有難言之隱的兄妹問道:“麥麥和麥穗呢?”

“我們在城外,不知道能不能出去了。”

問天:“怎麼了?不讓出去嗎?”

“問天少爺不知道嗎?雲起城自從姜家的事兒就嚴格起來了,晚上只能進出都很麻煩,層層報備,就怕有奸細出去或者趁著夜色昏暗傳遞情報。”

問天心中一陣難過,不管姜義禮是否是自已的親生父親,可母親是明媒正娶的,這種事情都與他沾了關係。

“我們送你們出去。”

天樞開口了,兄妹倆顯得極為激動。

麥穗難以置信又問了一遍:“天樞少爺送我們?”

天樞淡淡吐出兩個字:“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