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銅雀春深

天色漸深，銅雀臺漆黑一片，封睿淵並未燃燈，殿內顯得陰森可怖。

楚晴慢悠悠地步入殿中，試探開口：“封睿淵，吃飯了。”

鴉雀無聲，只有狂風席捲窗紙的聲音。

楚晴撇了撇嘴，封睿淵這個時辰還能去哪，沒有她的吩咐，他根本不能出府半步。

她吩咐翠桃柳兒燃起燈，霎時殿內燈火通明，油燈的微光慢慢照亮了每一個角落。還是沒見到封睿淵的人影，正鬱悶著轉身，只聽一道清冷的男聲傳來。

“殿下留步。”

楚晴驀然回頭，循聲向內殿走去。封睿淵只著一層單薄寬鬆的裡衫，墨黑色長髮凌亂的披散在背上，看他睡眼惺忪，還帶著些剛睡醒的慵懶氣。

封睿淵手腳麻利地穿好鞋襪，他幽幽向楚晴走去，沒有一絲猶豫的雙膝跪地，他伏地說道：“不知殿下這個時辰會尋來，差點怠慢了殿下。”

哪怕夏日祭之時她與他說以後不用再行禮，回到府內，他仍舊依照三年來的習慣，見到她，與她說話，一定要行跪拜禮。

這是楚晴對他的一種折辱方式，她那時說，堂堂封國太子殿下，未來的君王，也不過是本宮用來取樂的奴隸，因為你們封國人骨子裡就是下賤。

封睿淵伏在地上，髮絲遮住了他的臉，沒人能看到他眼底的陰鬱。

楚晴扶額嘆氣，上前扶起他：“我說過幾遍了，這禮以後免了。”

封睿淵好似誠惶誠恐般又跪了下去，說道：“不敢。”

楚晴也有點不耐煩了，擺了擺手，也不再去扶他，冷聲道：“起來吧。”

封睿淵應聲起身，嘴角扯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翠桃和柳兒陸續端來了不少的食物，就是平常的一些菜色，不過今天還有她最愛吃的紅燒鯉魚，她不禁雙眼放光。

封睿淵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並未上桌，只站在一旁。

楚晴抬眼看他，將一雙筷子遞給他：“一起吃。”

封睿淵瞳孔輕微顫動了一瞬，又快速地恢復，他並未伸出手接，只是垂頭淡然開口：“我不餓。”

楚晴從頭到腳掃視了他一圈，他瘦的都只成一副骨頭架子了，還玩絕食呢。

“我只說一遍。”楚晴將手裡的筷子輕放在圓桌上，就不再管他，自顧自地吃起紅燒鯉魚。

封睿淵遲疑了片刻，也不能忤逆楚晴的要求，還是坐下了。

楚晴給他夾菜，他不吃。

楚晴忍痛割愛給他夾鯉魚，他也不吃。

楚晴有些惱了，彷彿身體不由自已控制一般，她猛地扼住封睿淵的下巴，不斷磨搓，骨頭嘎吱作響。“我叫你吃。”

封睿淵皺著眉，眼底是深入刻骨地憎惡，卻扯著笑臉道：“殿下莫惱，我吃。”

楚晴鬆開他，看著他又道：“跪著吃。”

封睿淵身軀一震，嘴角扯出一抹自諷的笑意。

忽然想起那日他跪在烈陽之下，她匆匆跑來，為他擦拭額頭的汗珠，為他親手遞過來的甘泉。

他滿身傷痕時，她不嫌棄地拎著藥箱為他細數藥品。

他與她同回寢殿時，她閃著光芒的雙眸對他說：“好好養傷，我說的是，以後不會再那樣對你了。”

也對，他想這些做什麼呢。

他比誰都清楚她是什麼人，也沒有一刻動容過。

封睿淵膝蓋沉沉地磕在地上，他跪在她一旁，默默地將那些味如嚼蠟地飯菜嚥下。

楚晴忽然回過神，她做了什麼？

她剛剛為什麼不由自主的做了那些事，那些話？

她鬱悶地想著，系統提示聲忽然響起。

系統提示：

檢測到玩家與原主人格進行融合。融合程度：20%

玩家會在特定節點不由本人意願去完成劇情，原主的性格、記憶都會由玩家繼承。

若融合度達到100%

原主人格會消失，原主的記憶會由玩家全部繼承。

系統提示音消失，楚晴夾菜的手停在半空。

她和原楚晴的人格融合，她會在被激怒的情況下，按原楚晴的性格做事，所以無論怎樣，她都不能太背離原主性格做事，就算對封睿淵再好，也得根據主線劇情推進，那這不是死迴圈嗎。

真是一個瘋狂又矛盾的遊戲。

封睿淵早晚會被她時好時壞，時陰時晴給折磨瘋。

楚晴沉默了好一會，突然看見碗裡多了一塊挑了刺的魚肉。

“殿下怎麼不吃？”封睿淵抬眼看她，漆黑的雙眼閃著光。

楚晴感覺心裡酸酸的，有點愧疚地看著這個逆來順受的俘虜封睿淵。

她夾起魚肉送到嘴裡，半天沒說話。

突然楚晴放下碗筷，對他說道：“若哪天我時好時壞，你就當我瘋了。”

封睿淵神色依舊，又為她添了菜：“無論殿下做什麼，我都無權置喙。”

但隱隱的，他好似也發現她這段時日有些不同，她帶笑的雙眼，和善的語氣，就彷彿他曾見過無數次一樣熟悉。

楚晴有些吃不下了，緩緩落筷對他說：“再過半月便是月夕宮宴了，隨我一起去。”

她的語氣是毋庸置疑的命令。

封睿淵沒有片刻猶豫：“好。”

他當然會去，怎麼敢不去。

往年的月夕宮宴彷彿歷歷在目。

第一年，他反抗、不順從，但楚晴總是有方法能讓他服軟，她給他下軟骨散、失去行動能力的藥。

第二年，他依舊不甘地反抗，她用封國百姓要挾她。

第三年，他麻木了，順從她。

他雙手被捆綁在背後，只能用膝蓋跪走，她用牽狗繩牽著他，從公主府牽到皇宮，牽到人前，他的膝蓋硬生生連著碎肉，磨掉一整塊，她沒有看她一眼。

她說：你弄了一地血，把父皇的御花園都弄髒了。

她將他拴在御花園的古樹旁。

他們對他吐口水，楚修遠甚至還在他身前小解。

三年了。

公主殿下。

就把我當成又乖順又懦弱的沒用廢物吧。

你眼中的廢物，會不會在將來某一天，變成架在你脖子上的一把刀呢。

你會不會像曾經的我一樣，被狠狠地踩在腳下侮辱。

別急，誰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