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日落月攀樹梢頭
江邊日暮雪,默默落凡塵,入仙門 流浪俗世裡的貓 加書籤 章節報錯
江暮雪將斬滅妖魔的經過一一道來。
花子妍聽完也不覺後怕。
萬幸二人此行安然無恙。
見自已的弟子心事重重,忍不住問道:“暮雪,可有心事?”
“嗯。”
“說給師父聽聽。”
“師父……”
江暮雪驟然撲進了自已師父的懷中。
花子妍一愣,沒有催促,只輕輕拍打著自已這位弟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江暮雪煩悶稍減,卻更加貪戀懷中的溫暖。
“師父,若是遇到有人犯下惡行,那人卻沒有得到應得的懲罰,又不能殺了他,這該如何應對?”
過了許久,懷中之人終於開口問道。
花子妍秀眉微微皺起,開口問道:“可是這趟下山遇到不平事了?”
“嗯。”
“那你覺得該如何?”
“弟子不知,當時只想一劍下去,圖個痛快,可是師兄卻說,此法不可取。”
“哦?為何?”
“第一,自已是痛快了,可是後面的事會很麻煩,會招來怨恨報復;第二,凡事不能只憑殺戮去解決,凡事自有因果,若是隻憑殺戮解決,會損毀自已的道心。”
“那你呢?怎麼想的?”
“第一點我倒是認可,不能給師父您招惹不必要的麻煩,這第二點,我覺得對,又覺得不對。”
“哪裡對,又哪裡不對了?”
江暮雪直起身子,認真說道:“凡事不能只憑殺戮去解決是對,凡事有因果也對,可咱們不能什麼都不做,就只等著什麼因果,若是沒有頭頂利劍高懸,很多冤屈根本無法昭雪。”
“師父,你說呢?”
花子妍看著眼前自已這名弟子,不禁感慨。
父母被妖獸所害,流浪世間,見過世間涼薄,卻心地善良,歷練時連一些妖獸都下不了殺手,原以為其心過於柔軟,將來遇事會被其所誤。
如今聽來,也並非一味心軟,只是沒有踩到其底線而已。
心中欣慰,緩緩開口說道:“暮雪,這世界本就弱肉強食,所以看似諸多不公,莫要糾結過甚。
堅守本心,從心而動,你要是覺得該殺,那便殺,只是不可魯莽行事,凡事謀定而後動,即使有什麼後果,做好承擔的準備便是。
明白嗎?”
江暮雪似乎明白,繼續問道:“當時我心中憤恨,一時衝動,想要殺掉對方,很大可能是因為不冷靜。
若是我冷靜下來,思慮再三,細細分析衡量,覺得還是該殺,是否便可以去殺?
若是我做好了一切準備,是否可以去殺?”
花子妍點了點頭。
江暮雪若有所悟,心中陰霾頓時散去,又撲進了花子妍的懷中,撒嬌道:“師父……有師父在,真好!”
花子妍喜笑顏開,突然問道:“暮雪,你河師兄如何?”
“嗯,河師兄人很好,這次除妖還護著我,都不顧自已受傷。”江暮雪不以為意,很自然的回答道。
“那……你喜歡跟河師兄待在一起嗎?”
“喜歡啊……”江暮雪脫口而出,卻驟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連忙起身,卻迎上師父那笑吟吟的眼神,頓時埋怨道:“師父!人家只是覺得跟河師兄在一起很開心。”
花子妍笑道:“為師也是這個意思呀,不然你以為是何意?”
江暮雪語塞,臉頰微燙,索性耍起了賴。
屋內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歡聲笑語的不止這花子妍的小院,還有那青玉宗王左丘的住處。
王左丘看著眼前自已這位得意弟子,心中甚是得意。
晚風與那暮雪之事,可期!可成!
河晚風心中自然歡喜,歡笑過後,突然想起望月樓的事,便如實將此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王左丘臉色有些不太好看,自已青玉宗自詡道門正宗,下面卻發生這等天怒人怨之事。
沉吟片刻後緩緩說道:“一會我便通知胡長老,撤去那青媽媽的職務,將其逐出青玉宗,至於胡長老,也只能訓誡一番。”
河晚風沉默,果然如此。
王左丘看見自已弟子的神色,知道其心中不忿,又繼續說道:“晚風啊,為師知道你心中想法,很多事無法從心而動,諸多制衡,這便是現實,那青媽媽為師也想一殺了之,可是……”
“就算殺了,又如何?胡長老那如何面對?那死去的二人,又能否活過來?”
“弟子是擔心,為惡者不思悔過。”
王左丘心中一震。
為惡者不思悔過,這固然可怕,但向善者畏首畏尾,瞻前顧後,難道便不可怕嗎?
思慮片刻,終是長嘆一聲,起身看向窗外。
“晚風,為師還是老了!當初握劍的初衷,都在不知不覺中,被拋之腦後了。”
隨即看向河晚風,認真說道:“為師只希望你堅守本心,想做什麼便做。”
河晚風低頭受教。
夜深。
一道身影自百花谷外沖天而起,瞬間便消失在天際。
保平縣的一處豪華宅院。
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傳得老遠。
府中的下人聞聲連忙趕往主人的房間。
推開門,只見那肥胖的中年男子已然昏死過去,床榻上一片殷紅。
中年男子的下半身遍是血汙,而房間內,並無其他人,只一旁的窗戶開著,空氣中除了濃濃的血腥味,還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望月樓頂的圓月,驟然鑽進一片烏雲之中,隱去身形。
起風了!
一襲黑影俏立屋頂。
屋內的青媽媽長吁一口氣,還好只是噩夢而已。
今日那黑小子居然也敢站出來指證自已,死得活該。
正準備睡下,床榻前一道黑影映入眼底,眼神冰冷。
感受到對方眼中的殺氣,青媽媽不動聲色的移動手臂,手指觸控到了一旁的短刃,強作鎮定的問道:“你是何人?”
來人不語,一道雪白的劍光閃過,青媽媽只覺得喉頭一涼,脖頸上立刻浮現出一絲紅線。
雙手連忙捂住脖子,驚恐的瞪大雙眼看向來人,想要開口說話,喉間卻只發出“嗬嗬”的聲音。
鮮血從張開的嘴裡湧出,從捂緊的指縫間湧出。
來人只靜靜地看著,看著床榻上的人一點點的沒了生機,最後雙手無力鬆開,雙眼圓瞪,鮮血猶自汩汩直冒。
胸口的衣衫下,一粒玉墜隱隱泛著柔光,片刻後柔光淡去。
這……便是殺人的感覺?
來人心中輕嘆,第一次殺人,自已居然心無波瀾。
突然看向房頂,隨即便閃身飛出窗戶,身影瞬間便消失在黑夜中。
屋中又驟然出現一名黑衣人,床榻上的一切映入眼底,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開啟的窗戶,不禁搖了搖頭。
沉默片刻後,一揮手抹去室內的痕跡,從窗戶處飛身而出,臨走前還不忘一揮手,關上窗戶,窗戶的插銷落下。
黑衣人嘴角輕輕上揚,朝著方才那人匆匆離去的方向追去。
江暮雪心中如釋重負,並沒有任何不適。
飛至城外後,並沒有著急趕路,而是在城外裡許處輕輕落下,行走在這昏暗的小道上,愜意的聆聽著夜裡的蟲鳴,心神空明。
驟然間一點光亮逼近,江暮雪側身閃過,余光中看見一雙含笑的雙眸。
不覺嘴角揚起,雪見出鞘,一劍刺出。
河晚風心領神會,龍吟黏住雪見,消去劍勢,隨即一繞一攪,在黑暗中劃出兩片雪白的圓弧。
二人只遞出劍招,劍影紛飛,如蝶舞翩翩。
數十招過後,一起收劍歸鞘,四目相對。
圓月渡過那邊烏雲,重新現出了身影。
夜的黑暗淡了些。
江暮雪率先開口,聲音如水滴滴落,敲打潭面。
“你怎麼來了?”
河晚風的心如潭面,泛起絲絲漣漪。
“替某人清理了下痕跡。”
聲音如夜間清風,輕拂枝葉。
江暮雪的心如枝葉,微微晃動。
“師父讓我堅守本心,從心而動。”
河晚風含笑道:“不巧,我師父也這麼跟我說的。”
江暮雪扯下面上黑紗,抬頭看向天上的圓月,指著一旁大樹的樹梢說道:“我想上去看月亮。”
河晚風亦扯下面上黑紗,微笑道:“我也想看。”
二人身影消失,再現時已靜坐枝頭。
佳人靜賞明月,少年偷望佳人,月光映照佳人,點亮了少年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