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印青見狀,嚇得趕忙起身,衝上前去,伸手將其攔住,連連勸道:“大人,大人,莫要衝動,莫要衝動!”

“他可是副將武職,以下犯上,毆打將領,可是要梟首腰斬,棄於市集的!”

身前王賁,亦是以為鄧梁想要動手,但卻未躲未避,準備坦然捱揍。

既在後背,嚼人口舌,說人壞話,他便料到了會有此結果。

而且若是能捱上兩拳,亦能減少一些心中愧疚。

然則下一刻。

讓他等二人未曾想到的是,鄧梁並未憤而出手。

反倒躬身抱拳,衝著王賁行一大禮,目光平靜,沉聲說道:“末將人雖愚笨,但卻並非痴傻。將軍出此惡言,無非亦是為我二人身體著想,想將我等勸離此地。”

“將軍良苦用心,末將無以為報,只可以一禮謝之,還望將軍勿怪!”

說罷,鄧梁再次深深一禮,而身旁印青,亦隨之一躬倒地。

“這……”

見此一幕,王賁反倒有些不知所措,連連擺手,趕忙彎腰,想將二人扶起。

一臉尷尬說道:“無需如此,某,某隻是,某,某方才之言,確實有些過……”

鄧梁既已將話挑明,王賁亦想出言認錯。

畢竟剛才,確為他惡語傷人在先。

但他話才出口,還未說完,卻見鄧梁猛然立身而起。

接著毫無徵兆的一拳,重重揮打過去。

“砰!”

王賁腳下趔趄,嘴角溢血,連退數步。

隨之捂著紅腫的臉頰,神色呆滯的望向鄧梁,愕然問道:“為何打某?!”

此時的鄧梁,一改方才淡然溫和的模樣。

面色狠戾,目露兇光,聞言微微抬起下巴,桀驁說道:“將軍雖為好心,然則大人常日,待我等營中兄弟,皆如親生手足一般,某亦怎可任由旁者,出言辱及於他!”

“將軍於我等之善,末將還之以禮!將軍中傷大人,某亦報之以拳!”

“此一禮一拳,已盡數抵消!”

“若將軍還欲清算,末將亦不會束手就擒!”

一旁,印青憤憤跺腳,仰目望天,欲哭無淚道:“完了,完了,這次可是真的要死了!”

“呸!”

王賁將口中血水吐出,舔了舔有些鬆動的牙齒,無語說道:“鬼士麾下之人,皆是這般不講情理的嗎?!”

“將軍莫要胡說!”

鄧梁再次攥緊雙拳,鏗鏘說道:“大人治軍,賞罰有度,待人遇事,恩怨分明!”

“何來不講情理之談?!”

“好好好,是某胡說,是某亂言,某知錯了,你先將拳頭犯下可好?!”

王賁無奈,只能側身,衝著廷尉署大獄的方向,連連拱手,以示歉意。

而後停頓片刻,忽然話鋒一轉,皺眉問道:“爾既已將話挑明,亦準備如何抉之?!”

“繼續於此苦等,淋雨受凍,還是與某回府,來日再言?!”

鄧梁默然片刻,搖了搖頭,鄭重說道:“末將以下犯上,衝撞將軍,將軍不予計較,末將已感恩戴德,亦如何還有臉面,再於此相求?!”

“打擾之處,還請將軍見諒!末將,就此告退!”

說罷,鄧梁拱手一禮,隨之毫無猶豫,轉身便走,印青亦趕忙邁步跟隨。

王賁怔怔望著,二人在雨幕中消失的身影,默然許久,悵然嘆道:“同樣皆為一國之軍,為何某之麾下,卻無如此將士?!”

“思之怪哉!”

王賁搖頭嘆息,緩緩步入大門。

廳中。

王翦坐於桌案之後,手持杯盞,目光望向門外,眉頭緊蹙。

心中煩悶,便連平日最為鍾愛的酒水,喝起亦覺無滋無味。

未幾。

王賁的身影出現,穿越外院,渾身溼漉漉的走入廳內。

王翦放下酒盞,出言問道:“如何?!”

王賁有些不自然的咧了咧嘴,呲牙說道:“剛走!”

望著王賁有些紅腫的臉頰,王翦微微皺眉,沉聲問道:“可是與他二人,起了衝突?!”

“未曾。”

王賁搖了搖頭,實話實說道:“只是孩兒有些口不擇言,被鄧軍侯打了一拳。”

王翦緩緩點頭,滿意說道:“很好!未有傷及他等便可!”

聞聽此言,王賁頓時目瞪口呆,抬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滿面難以置通道:“阿爹,我,孩兒,你親生的,險些被他將牙齒打掉!”

“請問此事,到底好在何處?!”

“區區小事,莫要過多計較!”

王翦擺了擺手,滿不在乎道:“你平日健體習武,皮糙肉厚,便是被打兩下,亦能如何?!”

“好吧,阿爹言之有理。”

王賁還可言之為何?!

只能一臉悻悻,走至下首位置而坐。

心事盡除,王翦眉間,終於送展。

端起酒水,一飲而盡,接著連連咂嘴,暢然讚道:“好酒!”

說罷,王翦一抹白鬚,望向下方王賁,出言問道:“老夫亦為好奇,他二人如此倔強,你到底是用了何種辦法,將他等勸走?”

王賁有些心虛,硬著頭皮,一五一十將剛才之事,全盤托出。

下一刻。

“噹啷”一聲脆響。

王翦手中酒盞,直接滾落地面。

王翦瞪大眼睛,雙目失神,過之片刻,猛然拍案,憤而起身,衝著王賁,怒聲喝道:“糊塗!”

“你怎可用如此辦法,將他二人逼走?!”

“阿爹息怒,孩兒亦是無有他法,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王賁垂首,硬著頭皮說道:“然則如此行事,雖然不妥,但此法確是管用……”

“管用個屁!”

王翦鬚髮皆張,怒聲噴道:“如此低劣手段,老夫怎會想之不出?!”

“你……”

王翦抬手而指,咬牙切齒道:“你這混賬,此是要將他等,往絕路上逼啊!”

王賁目瞪口呆,吃吃說道:“阿爹之言,是否有些誇大?!”

“是否與某言之相同,爾且一觀便知!”

王翦深吸一口氣,低聲喝道:“快去,將他二人追至,告於他等,無論何事所求,老夫盡皆應之,並誓必而為!”

“如若到時晚之一步,不管他等犯下何錯,亦務必將他二人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