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世昌來過的事情,除了顧逢雲兩口子,宋春臨本人,還有那些侍衛跟雜役之外,再無其他人知曉,宋春臨送完了馮世昌以後沒有回宋家人住的院子,他在這兒向來是直接住顧逢月的屋子的,所以等到了第二天早上,宋家人都起來了,也沒發現昨晚侯府還發生了另一件大事。
唯有蘇老夫人,在早飯的餐桌上,發現兒子吃飯的時候總是有些走神,只是她也當做兒子昨天招呼客人累著了,所以也沒往其他方面想,甚至還過來叮囑兒子保重身體。
“女娘生產就已經很兇險了,你們哥兒生孩子,那更是難上加難,身子得調養好了,日子才能過得長久,千萬別像娘一樣,月子沒做好不說,你跟你大哥還未滿半歲,我就已經開始纏綿病榻了,幸好有侯爺給的那人參,我只是吃了些參須,身子就好了很多,去年冬天也沒怎麼犯病。”
蘇扶傾笑而不語,他可不敢告訴他娘,素日裡給她燉的一些雞湯裡面都放了那人參,顧逢雲下聘用的人參早就吃完了,現在給她吃的就是庫房裡次一等的人參,不過要是把這次一等的人參拿去外邊藥鋪裡賣的話,怕也是能賣出天價的極品。
蘇扶傾不是大夫,但他不傻,當然能看出那些人參都不是凡品,只是不明白為何侯府的庫房裡居然會有這麼多極品人參。
宋家人直到在侯府用過了午飯才離開,宋春臨沒跟著走,他去了軍營,馮世昌被扔的地方就離軍營不遠,他收到顧逢雲的吩咐,去那邊找馮世昌,審問一下馮世昌到底是怎麼成功混進侯府的,要知道自從馮世昌從大牢裡出來以後,顧逢雲可是有派人打探過馮世昌近況的,那個時候的馮世昌剛出大牢沒多久,身無分文,家也沒了,他無處可去,最後只能淪為乞丐。
顧逢雲派去的探子說馮世昌落魄潦倒,已經淪落到同狗搶食了,可昨日他見到的馮世昌,身上收拾的乾乾淨淨,他可不記得讓管家給這些臨時雜役洗澡,所以只能是馮世昌自已洗的,可他一個乞丐,哪兒來的銀錢去澡堂子洗澡?
深秋時節,他更不可能冒險去河裡洗,一個不小心得了傷寒就能要了他的命。
顧逢雲思來想去,一個晚上都沒睡踏實,直覺告訴他這背後定然還有其他人的手筆,只是他還沒有揪出幕後之人,總覺得坐立難安,於是才會一大早就把宋春臨叫去了書房,讓他去找一下馮世昌。
宋春臨先是用精神力感應了一下,非常好,那老頭還活著呢,就是有點出氣多進氣少,他現在爬到了一個水坑旁邊,喝著坑裡的雨水解渴。
該說不說這老頭子命是真的挺硬的,應該能挺到自已走到那個坑上邊。
宋春臨的精神力攻擊也是有距離限制的,距離越遠,帶給他的副作用越大,宋春臨不想給自已添麻煩,就只能勞煩自已的雙腿,慢慢走了。
他一路向軍營的方向走,宋家人只當他過去點卯來著,也沒在意,只說讓他早點回來,宋春臨應了聲好就離開了。
宋春臨腳程快,又有車子,沒多久就來到那個坑所在的山腳下了,他試了一下距離,好像還行,不算太遠,於是就立刻催動了異能攻擊馮世昌的精神海。
趴在地上昏死過去的馮世昌身體忽然抽動了兩下,他的眼睛睜開又合上,再次睜開來,眼睛裡的精神氣瞬間消失無蹤,整個人就如同初生孩童一樣,懵懂無知。
而在山腳下已經得到馮世昌記憶的宋春臨整個人則恍惚了一下,他站在原地良久,才從記憶深處,扒拉出一個久違的稱呼。
“屏南王?怎會是他,他久居南邊,按理說,手不該伸這麼長才對,更何況,他為什麼要利用馮世昌,除掉小世子呢?”宋春臨一個學渣,想半天沒想明白,乾脆就不想了,於是把這個稱呼寫成紙條,讓藤蔓一路送到顧逢雲手上。
跟宋春臨的疑惑不同,顧逢雲在看到字條那一瞬間,就意識到原來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從南洋人來偷盜糧種的時候,屏南王就一直在佈局,只是他的具體意圖,顧逢雲不敢細想,只坐在凳子上,從天亮,坐到了天黑,直到深夜才回侯府。
蘇扶傾好不容易才把孩子給哄睡,卻見最近很少晚歸的顧逢雲,今夜居然遲遲未歸,心裡不免有些擔憂,正當他想要差人去刑部問問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顧逢雲才頂著一身寒意回來了。
“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可是有棘手的公務要辦?”
顧逢雲沒有看他的眼睛,只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他今夜的沉默寡言,更是讓蘇扶傾以為當真是在遇到了什麼很難辦的案子,雖然這麼想其實也沒有錯。
第二天宋春臨罕見的在軍營裡見到了顧逢雲,兩人一見面,顧逢雲便開門見山,問他能否在短時間內提高大景國都的兵力。
宋春臨被他問的一臉懵:“提高兵力?我不是,我不行啊,我頂多就是照本宣科,按照自已看到的一些皮毛去訓練他們而已,真要提高他們的個人作戰能力,呃……估計還得一兩年吧。”
“一年。”
“啥?”宋春臨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的聽到了什麼。
“就一年,不能再多了,春臨,這次事態緊急,我們必須早做準備。”
“不是,大哥,發生了什麼事情了?難道跟昨晚的事情有關嗎?”
顧逢雲點頭,其他他並不想多說,宋春臨知道的越多越危險,這孩子就是個蠻幹的,遇到危險總是第一個往前衝,他跟逢月還未完婚呢,他可不希望對方遇到任何危險,到時候他要怎麼跟弟弟交代呢?
宋春臨見他並不想多說些什麼,也不再問,只能跟他保證,一年後,他能提高多少戰力,就提高多少戰力,大不了用外掛唄。
顧逢雲見宋春臨答應了,他也鬆了一口氣,再三叮囑他別告訴別人以後,便匆匆離開了。
目送對方離開以後,宋春臨才收起了一向漫不經心的表情,然後拍了拍手,磨刀霍霍向豬羊。
於是那三千弓箭手是第一批遭殃的,因為他們發現,本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人,突然變得異常勤奮,每天天不亮就過來催他們起床訓練,簡直不是人。
宋春臨的異常就連宋家人都漸漸察覺到了不對勁,宋大莊看著每天早出晚歸的兒子,覺得他似乎勤快的過頭了。
宋春臨勤快了沒多久,就收到了來自林家的反饋。
之前他讓出版社印刷的那些書籍全都交給了林家老祖的手上,老祖從未接觸過的數理化讓他一個小老頭徹底著了迷,但因為沒有系統的教學,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家慢慢摸索出來的,直到其他林家人看不下去了,發動了林家的徒子徒孫們,大家一起學習探討,這才漸漸把脈絡給理順。
聽到林家人已經把最基礎的課程都學完了,宋春臨不得不佩服這群有毅力的古人,誰說古人都笨的,這哪裡笨了,起碼比他這個學渣聰明太多倍了。
於是宋春臨趕緊又讓人加印一批課本出來,讓林家人發動他們的學生,招收更多的學員,沒想到居然還真的讓他們發現了好幾個學理科的好苗子,其中甚至還有一個女公子,跟一個小哥兒。
林家老祖原本是不想收那兩個孩子的,最後還是林家其他的家眷們一起求上了門去,才勉強同意讓女公子和小哥兒一起上學。
宋春臨聽到這裡的時候,心情有些複雜,他原本以為林家老頭是個挺開明的老頭,沒想到老頭也有這麼封建迂腐的一面,倒是林家的那些家眷們,令人眼前一亮。
對啊,既然外人上門求學不方便,那為何不讓他們自家人自已去學呢?
想到這裡他立馬揪著林將軍,把自已的想法跟他說了。
“讓我們家的家眷們一起學習?這能行嗎?”林將軍顯得有些猶豫:“不是我打擊你啊春臨,我家老祖其實還算是很明事理的,家中的女娘哥兒們也都是讀過書,識得字的,可真正研究學問的,卻是一個也沒有,你確定他們真的想要學這些嗎?”
宋春臨怒瞪他:“你都沒有回去問過呢,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想呢?”
林將軍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可是我小時候跟我的妹妹弟弟們一起學習,他們都不怎麼喜歡學那些之乎者也的,這些書本里的東西,比之乎者也還要深奧,他們真的能看得下去嗎?”
宋春臨有些無語:“凡事事在人為,但你不去做,又怎麼能知道結果呢?去吧,先把最基礎的那基本給他們瞧一瞧,而且,這些課本拿回去已經這麼久了,你怎麼知道他們其中沒有人對此感興趣呢?也許有,但是因為你們的下意識認為他們不該學這些,反而讓他們不敢開口,從而錯過了呢?”
見林將軍還在猶豫,忍不住再次補充了一句:“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說的就是別人身上肯定會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這個別人,並不是只有漢子,也可以有女娘跟哥兒,哦,還有女公子。”
林將軍:“……”這句話是這樣解釋的嗎?
但不論如何,宋春臨算是說服了林將軍,順利讓他在林家內部,招攬了不少對數理化感興趣的人,別說,這林家人當真是有那麼幾分文曲星的血脈在身上的,林家子孫裡,不少人對這些新鮮的知識求知若渴。
而也是因為林家人根深蒂固的觀念,所以導致那些女娘哥兒們不敢向家裡的男丁借課本來看,這一次有了林將軍的鼓勵,林家老祖的默許,倒是讓林家上下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面,都充滿了濃濃的學術氛圍。
而且林家不負眾望的,終於有人把火藥,製成了最簡單的炸彈。
宋春臨專門跑過去看了,那個炸彈只是放在竹筒裡,長得很像大號的爆竹,而且效能並不穩定,十個大爆竹裡面,有六個是啞彈,剩下四個只有兩個成功引爆,還有兩個引線沒連線好,一個提前爆炸,差點誤傷點火的人,一個燃到一半線掉下來了,導致場面極度尷尬。
不過這個成果已經非常可以了,宋春臨提了點意見,想讓他們改良成那種火炮,可以發射出去的那種,讓射程變得更遠一些,這樣就能出其不意打擊敵人。
回來的路上,林將軍一言不發,直到軍營門口了,他才開口問宋春臨。
“你是不是有什麼內部訊息,我們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宋春臨思索了一下,對他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打仗,但眼下邊關局勢緊張,最近聽侯爺說那邊的那個什麼突厥跟金人走得很近,還匈奴,也是賊心不死,與其千日防賊,不如強大自身,至於打不打仗的…你放心,你絕對不會上戰場的。”
一提到這個,林將軍就蔫了,他父母早亡,只留下他這麼一根獨苗苗,林家老祖生怕自家兒子的香火就斷送在他手裡了,因此即使他當上了將軍,卻還從未上過戰場,這個將軍都當得他心虛。
林家家裡叔伯兄弟眾多,他們的徒子徒孫更多,更別說還有許多人已經在朝為官了,只要這些人團結起來,他是說什麼也上不了戰場的,搞不好他前腳才出發,後腳就被家裡人給捉回去了,更慘一些,怕是會直接找個清白人家的人過來,強塞給他,讓他先留個種再說。
當然,那是最壞的打算,林將軍暫時還不想挑戰整個林家。
宋春臨看著他打蔫的樣子,故作老成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林兄弟,你不能去的地方,我已經替你去過了,你不能殺的蠻子,我都替你殺過了,好幾千人呢,你可以安心了。”
林將軍翻了個白眼,謝謝了,並沒有被安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