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掌印

池書亭坐在汽車的後座，繫好安全帶，看著江放只剩下一地尾氣的背影，總覺得他的心在難受。

不過池書亭已經沒有時間去顧及別人的死活，他接下來要面臨的，才是真正的暴風雨，那是來自裴少瑾的怒火。

夜晚，靜得瘮人，離家越近，池書亭的心就越緊。

遙遙望去，裴家豪宅裡燈火通明，卻無比冰冷，像個鋼鐵殼子的怪物。

黃秘書熟門熟路地開車進地下車庫，領著池書亭下車，進電梯上樓。

但兩人的目的地並不是三樓臥室，而是一樓客廳。

隨著電梯門開啟，池書亭緊張地看向沙發的方向。

那裡，裴少瑾斜倚在沙發邊上，正在檢視平板裡的資料包表。

“裴總，我帶小池來了。”黃秘書帶池書亭走到裴少瑾身邊，低聲稟報。

裴少瑾頭也沒抬，“嗯。”

人已帶到，黃秘書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黃通站直身體，深深看了一眼池書亭的側臉，這才走出別墅，離開房子回家。

黃秘書走了，女僕們也全都待在房間裡沒出現。

偌大的客廳裡只剩下裴少瑾和池書亭兩個人。

裴少瑾沒再說話，也沒有動作，只是靜靜地翻閱著平板上的報表，從頭到尾，對池書亭視若無睹。

可無形的壓迫感如影隨形，如翻江倒海般襲來。

這死一樣的靜謐，把池書亭逼得幾乎喘不過氣，連呼吸都顯得格外奢侈。

池書亭接受不了這樣的冷處理，他小幅度地挪到裴少瑾的身邊，低聲下氣地喊他：“哥哥，我錯了。”

這回，裴少瑾有反應了。

裴少瑾的眼皮都沒動一下，“該怎麼跟我說話？”

“我，我……”池書亭知道自已哪裡做錯了，卻不知道該怎麼改，又應該如何道歉求饒。

裴少瑾這句話，讓他一頭霧水的大腦變得更加混亂。

池書亭求助地看向裴少瑾，可裴少瑾卻只自顧做自已的事，紋絲不動。

淚水不由自主地充盈在眼眶裡，池書亭的身體又開始發抖了，腦袋越埋越低，幾乎掉到領口裡。

“我錯了哥哥，我真的知道做了……”

“錯了，就跪著說話。”裴少瑾冷冰冰地打斷他。

池書亭一慌，視線閃爍著看向裴少瑾，心裡無限委屈，膝蓋卻很不爭氣地聽從命令，緩緩向著裴少瑾跪了下去。

豆大的淚珠開始往下掉，池書亭覺得自已難受，好像氣管裡都被溼棉花堵住了一樣難受，又不明白是為什麼。

他真的害怕看到這樣的裴少瑾。

池書亭膝行到他身邊，軟聲求他：“哥哥，我跪著了，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其實池書亭不明白跪、坐、站有什麼區別，也理解不了男兒膝下有黃金的含義，在他眼裡，跪和坐沒什麼區別。

但哥哥要他跪，他當然願意跪，只希望哥哥能別再這麼生氣。

只是池書亭到底是個小傻子，腦子轉不過彎來，堂堂裴少瑾的氣，怎麼可能說消就消。

裴少瑾放下平板，摘掉眼鏡，慵懶地倚靠在沙發上。

他俯視著池書亭的視線很輕，輕得像一根繃直了的頭髮絲，輕飄飄地在池書亭的身上剜下一片肉來。

裴少瑾的手指在大腿上打著節奏，問：“錯哪兒了？”

池書亭哭哭啼啼的，眼睛紅得不像話，“不應該撒謊騙哥哥，也不應該跟江放一起捉弄舒子宸，還不應該跟江放說話……

我不可以跟江放做朋友，哥哥，我真的知道錯了，你不要生氣了。”

裴少瑾輕輕搖頭，說：“不對。”

池書亭懵了，他茫然地仰頭望向裴少瑾，透明的淚水順著他蒼白的面板往下流。

“我不知道了，哥哥，我腦袋笨，你饒饒我，求你……”

裴少瑾前傾身體，捏住他的下巴拉近自已，問：“我知道，你討厭舒子宸，為什麼第一時刻不找我，而是跟著江放胡鬧？”

“可哥哥不是那個時候和舒子宸在一個包間嗎……”池書亭抽抽噎噎地說，“我不敢，我怕打擾哥哥，我害怕哥哥生氣。”

裴少瑾沒說話，眼皮垂著，寥寥看他。

池書亭趁熱打鐵，直接把整個身子擠進裴少瑾的西裝褲之間。

他仰著頭，以一種極其虔誠的姿勢依靠在裴少瑾的身上，彷彿是獻出了自已整個生命。

“哥哥，我真的知道錯了……你不要生氣，也不要扔掉我，我真的不想離開哥哥。”池書亭閉上眼，淚水洶湧，順著下巴尖，嘀嘀嗒嗒地砸在羊絨地毯上。

裴少瑾的喉結滾了滾，問：“你怎麼知道的，我跟舒子宸在一個包廂？”

池書亭怔怔地看著裴少瑾的下巴，說：“舒子宸告訴我的……”

想到舒子宸對自已的所作所為，池書亭委屈勁一下子就上來了，不管不顧地抱著裴少瑾的腰哭，“哥哥，你都不知道，舒子宸他欺負我，欺負得有兇。

他打我，罵我噁心下賤，還把我關在小黑屋子裡，不讓我出去，我差點被憋死在裡面……”

池書亭的聲音黏黏糊糊的，惹人憐愛得緊。

說著，池書亭捉起裴少瑾的手，撫在自已的臉上，在巴掌印的痕跡上摩擦，“哥哥，你看，他打我巴掌，這這裡，還腫起來的。”

裴少瑾垂眸，池書亭白玉似的臉上，的確有五個淺淺的指印，泛著粉紅，細看之下其實很清晰。

心疼麼？肯定是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