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身後一道聲音響起:
“你為何會知道這些?”
傅惜年扭頭一看是夜鳶。
她眸色一暗,不料對方卻道:
“即便知道王爺命不久矣,你也不應該將這麼殘酷的現實,血淋淋的告訴他。”
“我為何會知道這些?我熟讀醫書,當然是從醫書上了解到的。”
傅惜年見對方充滿敵意的目光,沉聲道。
“現在我倒要問問你。他身上的蠱蟲應該是兩年前就種下了。這種蟲卵異常嬌弱,非身邊最親近的人無法種下。你是他的貼身長隨,認為誰比你更有機會?”
“你信口開河,不是我。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王爺。”夜鳶突然往後退了兩步,“有王爺才有我夜鳶,王爺若身死,我必隨他而去。你說說我有什麼理由要害王爺?”
“你沒有理由害王爺,就可以信口開河指責我嗎?我也是從一本古老的醫書上看見過這樣的事,也是擺事實,講道理,讓王爺有一個心理準備而已,他被別人下了蠱,難道由旁人來替他承受身體傷害帶來的痛苦嗎?”
傅惜年步步緊逼,夜鳶步步後退。直到退無可退,突然頂在巖壁上,一屁股蹲下去,嚎啕大哭。
傅惜年斂眸,咬緊後槽牙,將接下來想說的話深深的壓在心裡。
因為判斷不錯的話,謝景珩他身上的蠱蟲應該只是雄蛛。
大晉朝內,值得拿他謝景珩下手,那另一個被害人只能是當今陛下。
如果陛下十天不能上朝,那結果可想而知。
這也是下蠱之人心思縝密的地方,先拿謝景珩做試驗,等有朝一日蠱蟲破繭成蝶,將兄弟兩人一擊斃命。
那這大晉朝的江山……
陛下承統剛剛兩年,更無成年子嗣,一旦駕崩必將天下大亂。
而傅惜年現在正是需要一個絕對信得過的人為她護衛,她好騰出精力為謝景珩驅殺蠱蟲。所以,刺激刺激夜鳶,也好心裡有個數。
“傅姑娘!傅姑娘!既然你對種蠱如此清楚,一定是有辦法的,求求你,求求你,救救王爺。”
夜鳶絕望之餘,突然想到傅惜年一根銀針使得出神入化,膝衝而至。
“之前都是夜鳶不懂事,冒犯了姑娘,實在是太過著急,才說話失了分寸。求求您求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救救王爺。
你要知道,王爺他愛你,疼你,把你放在心尖尖上。你去矽雲山學藝的那些年,王爺也追到矽雲山,就希望在離你最近的地方守著你。
為了求大師傅收他為徒,他整整掃了一年的地。山上山下好大一片,那樹葉前腳掃完後腳又落,總也掃不完。
我問王爺:這樣週而復始做一件毫無意義的事苦不苦,他說只要能遠遠的看見你,心裡就不苦。好不容易大師傅答應收王爺為秘實弟子,學成歸來,你卻已經嫁為人婦。王爺他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引發急症,太后沒有辦法,才同意將傅二小姐指婚給他,為的就是了卻他心中那份執念……”
夜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全糊在他那一雙袖袍上。
傅惜年震驚的無以復加。
原來
原來是這樣?
她原本只想一生一世覓一人相守白頭,卻怎知嫁到潘家搓砣一年,還傷了他的心。
難怪他的劍法如此熟悉,原來是出自同一師門。難怪他處處護著自已,原來自已是他心裡的那輪沒有瑕疵的白月光。
“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她真的不敢相信。
夜鳶指天發誓:
“如有半句虛言,天打五雷轟。”
“誰人在此吵鬧?”
隨著一聲煙嗓傳來,兩人扭頭一看,驚得瞠目結舌:
“川哥兒!\/川哥兒!”
“你們怎的認識本小爺?”川哥兒手裡拎著一條血淋淋的熊瞎子腿,腰板一挺,義正辭嚴道。
“川哥兒,我是姐姐,你看看我是你的姐姐啊。我們找你找的好苦。從楊樹村到棗子溝,今天你和一位將軍動手,知道是誰救了你嗎?是他!你的救命恩人。現在躺在地下呀。”
傅惜年一把將大男孩摟在懷裡,生怕他不相信自已是他的姐姐,又列舉了一大堆他信得過的證據。
“這麼說剛剛是你們把我關在石洞裡的?”他推開傅惜年,雙手往後腰一背,偏著腦袋天真道。
“那當然是的,你受了傷,我們一時又脫不開身,又怕把你一個人放在那裡會受到野獸攻擊,所以只好把山洞堵起來。”
川哥兒點了點頭,“你是說那麼大的石頭,是你們幾個人推過去的?”
“當然不是。是這位躺在地下的大哥哥,他是一個大英雄,武功高強,力大無比,但是就在剛剛我們來尋你的路上,因為走的太急,不小心掉下懸崖,正是你推下來的石頭……讓我們……不,他是因為身有舊疾,正好犯病……”
“小時候,我娘說,我應該姓傅,那你也姓傅嗎?”十三四歲的少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傅惜年,默默的點著頭。
他從小沒有照過鏡子,但是在河裡洗過澡。也知道自已長什麼樣子。現在只是覺得眼前這個人很親切。
“是啊,我的名字叫傅惜年。我們父親的名字叫付正一,京城的安定侯府是我們的家。跟大姐姐回去,好嗎?家裡可以供你熟讀詩書,騎馬練劍,學一身本領,將來掌管安定侯府。”
“馬我會騎,箭我也會射,就只是沒有讀過書。聽說讀書要花很多很多錢的。”
“沒關係。只要你好好讀書,再多的錢安定侯府都花的起。”
“可是,我什麼都沒有為你們做過,憑什麼花你們的錢讀書?”
傅惜年心裡一暖,又是一陣酸澀。
她的弟弟,好樣的!
“供你讀書,將來參加科考,娶妻生子,這些都是家裡應當為你做的。如果你實在要做事,現在有一件很要緊很要緊的事,需要你去做,而且,這件事只有你去做,才是最合適的,就是一定會吃些苦頭,會很累,甚至還會有生命危險,你肯幫姐姐嗎?”
“小時候被那個姐姐騙到雪地裡扔了,死過一回。楊樹村現在埋著我的墳,也算死過一回。穆老二讓我搶糧食那會兒,我又死了一回。都死過幾次的人了,什麼危險我都不怕!”
小時候被那個姐姐騙到雪地裡扔了死過一回?什麼意思?傅惜年蹙眉,但是現在情況緊急,她顧不上那麼多。
“好!姐信你。”說著,傅惜年看向夜鳶,“你去把我的追星牽來,給些碎銀子還有銀票,我要讓小公子捎一封信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