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齊汝有些猶豫,只說了一個字。

如懿自以為猜到了嬿婉想玩小把戲,吸引皇上注意,再引起皇上憐惜,然後再順理成章地成為皇上的妃嬪。

此等背信棄義,連青梅竹馬的情分都不要的女人,當真是心機深沉,無恥至極!

如懿心裡為凌雲徹打抱不平,飛揚的眉毛挑出一個弧度,心裡有了對策。

她轉眸看著弘曆,嘟嘟的紅唇像是在替嬿婉高興,“想來嬿婉姑娘是太過高興了,才會在得知要去御前伺候的訊息時,喜不自勝地暈倒了吧?”

金玉妍笑了,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如懿,飽滿的唇瓣抿出一個弧度,“是啊,櫻兒素來想到皇上跟前兒伺候,今日恐怕是高興壞了。”

弘曆對嬿婉的那幾分想法,在如懿三言兩語中幾乎消散。

一旁憂心嬿婉的進忠,敏銳地察覺到幾人的暗流湧動,以及弘曆的情緒有微妙的變化。

他恨急,但礙於形勢,只得強壓下心裡的擔憂。

他故意笑著對齊汝問道:“喲,齊太醫,煩請您說說這宮女兒怎麼了?是因為太興奮而暈倒的嗎?”

進忠此話一出,眾人的視線集中在齊汝身上。

齊汝倍感壓力,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答道:“啟稟皇上,從脈相上看,這宮女許久沒有吃東西,身體也遭受長時間的創傷。在不久之前,本就虛弱的身體似乎又受重創,這才受不住暈了過去……”

他每說一個字,進忠的牙就咬緊一分。

炩主兒吃了太多苦,不知道她這柔弱的身軀是怎麼熬過來的。

進忠感受著心底泛起針刺般的疼痛,他垂眸斂了神色,這才回頭對皇上道:“皇上,這宮女身子可不大好,還要她到御前伺候嗎?”

看似在為弘曆考慮,實則在提醒他,嬿婉所遭受的一切。

果不其然,弘曆聞言大怒。

他猛力拍了一下桌子,“放肆!”

進忠溫順跪下,“奴才不敢。”

弘曆讓進忠起來,調轉矛頭對準金玉妍,“嘉妃,朕以仁德治天下,從未有過如此凌辱下人的情況。而你,明知故犯,可知罪!”

金玉妍見瞞不了了,忙跪下,“皇上,臣妾,臣妾……”

如懿隱秘嘆息一聲,背後像是帶著光環一般,替金玉妍求情,“皇上,嘉妃性子直,想必也不是故意折磨魏嬿婉的。”

“不是故意,那就是有意了?”弘曆雙手負於身後,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金玉妍,“嘉妃生產受難,身子不好,朕賜恩德,準你在啟祥宮修身養性半年,非召不得出。”

說罷,弘曆拂袖離開。

離開前,還不忘讓進忠把嬿婉帶走。

……

嬿婉眼前一片漆黑。

她想睜開眼,但眼皮沉重得像是壓了巨石一般,無法掀開分毫。

若有似無的對話聲響起時,嬿婉正竭力與沉重的眼皮做抗爭。

但她越想睜開眼,就越無法做到。

她似乎又進入那個夢了,真假有無的話再次縈繞在腦海之中。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是假,你也是真……”

最後,一道刺破蒼穹的白光,勢不可擋的氣勢,將她瞬間吞噬。

嬿婉本緊閉的雙眸瞬間睜開,淡淡流光劃過,最後隱匿在其中。

與此同時,她眉心之間隱隱發燙,又在她察覺之前,恢復正常。

“炩主兒,您醒了!”

進忠剛送了齊太醫出去,進屋就發現嬿婉醒了。

他三步並做兩步,眨眼間就從門口來到了嬿婉榻前。

進忠眼裡帶著些後怕,拉著嬿婉的手不自覺顫抖著。

嬿婉心中一笑,面上不露聲色。

她的視線落在進忠身上時,不由頓了一下。

進忠,似乎也被那霧氣侵染了。

嬿婉看得真切,大片的灰黑色霧氣正竭力地想鑽入進忠的頭,似乎又被什麼東西給擋住了,只能一點一點地磨。

儘管如此,在那些霧氣不斷嘗試下,難免滲透了些許霧氣進入進忠的腦袋……

嬿婉心中一震,卻又將驚駭全力壓了下去。

她心裡有了想法,眼波流轉間換了神色。

“進忠公公,我怎麼了?”嬿婉有些懵地打量了四周一眼,“這又是哪兒?公公為什麼叫我炩主兒?”

進忠張了張嘴,又頓了一下,才重新勾起笑,“這裡是養心殿偏殿的耳房,你身體有些虛弱,但細細將養也可恢復健康。”

“至於我叫你炩主兒嘛,”進忠將嬿婉的手貼在自已臉上,“自然是您所願將成了。”

嬿婉專注地看著進忠,心裡也有些打鼓。

麗心和貞淑身上的反應,讓她對消除霧氣的法子有幾分猜測。

但真到了上手驗證時,嬿婉心裡難免有些緊張。

她擔心萬一自已想錯了,萬一自已並不能驅散霧氣,萬一進忠被霧氣驅使與自已作對,那她這輩子如何與如懿鬥?

她的眼神忐忑又緊張,盯著進忠的眼睛一眨不眨。

當看到隨著自已與進忠接觸後,他身上纏繞的霧氣像是遇到烈焰一般,眨眼間就被燒得溟滅,嬿婉這才鬆了口氣。

看來,自已是解決霧氣的關鍵了。

進忠也發現了她神色有異,面色陡然陰沉下來,“怎麼?就這麼厭惡與我接觸?”

嬿婉心裡好笑。

進忠重來一世,喜歡動手動腳的習慣還變本加厲了,甚至還變得更敏感小氣了。

但現在不是讓他知道真相的時候,為了不讓進忠發覺自已的變化,她順著進忠的說法,神色間流露幾分忍耐。

她想將自已的手收回來,卻被進忠死死扣住。

嬿婉看著他眼底的執拗幽深,像是被嚇住似的,不再有動作。

她沉默一會兒,“公公是什麼意思。”

進忠笑了,側臉在嬿婉手中輕蹭,“皇上對你的興趣不小,只要你好好把握,就不愁成為妃嬪,逃離啟祥宮那晦氣地界兒。”

嬿婉神色間有些激動,卻又不知怎麼做,眉上漂浮一層愁雲,“我該怎麼做?”

進忠伸出手,愛憐又貪婪地用手背從嬿婉臉側劃過。

當發覺嬿婉還是忍不住地側過頭去,進忠唇角的笑也沒有消散,反而更加濃郁,“你這張臉,可是最佳的武器。”

嬿婉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點頭,“多謝進忠公公指點。”

進忠悶笑一聲,“奴才以後啊,可就全仰仗您了。”

見嬿婉點頭承諾,一副重信必諾的樣子,讓進忠唇角的笑意不由拉大了幾分。

小騙子……

他知道嬿婉不過是借他的勢往上爬,只要她大權在握之際,那便是他魂死魄消之日,上一世便是如此。

但他啊,就喜歡炩主兒的聰明伶俐和心狠手辣。

在這吃人的後宮,要是不狠點兒,又怎麼能活?

想到他隱隱做的那個夢,進忠恨不得炩主兒再狠點,這才能不受欺負。

不就是一條命,我進忠能給第一次,就能給第二次。

所以啊,炩主兒,您這輩子,絕不可能再推開我。

我就是死了,也會跟在您身邊,給您擋著那些妄圖糾纏您的惡鬼。

進忠眼裡劃過兇光,在這一瞬間,幾乎化身成兇暴邪戾的毒蛇,要將一切阻礙自已主人前路的人斬殺殆盡。

他斂起神色,以免嚇到如今還青蔥稚嫩的炩主兒。

進忠的厚唇勾起弧度,眉宇間帶笑起身,“桌上是御前宮女的衣服,你換上後,我帶你去前殿,這可是個好機會啊。”

嬿婉應聲,在進忠出門後,迅速把衣裳換好。

二人相攜來到養心殿前殿。

進忠給嬿婉正了正龍華,低聲囑咐幾句,讓嬿婉進去。

嬿婉小心地抱著懷裡的花瓶往裡走。

這一幕,比上一世早了月餘。

嬿婉沒想到,進忠竟然這麼快就來撈她了。

進忠如此盡心,是否證明他並不在意我殺了他,反而還愛著我?

還是說,他有更深的謀算,想讓我登高跌重,再將我踩進泥裡肆意玩弄,以報他被殺之仇?

這兩個截然相反的想法,在嬿婉腦中交織,讓她分不清辨不明進忠的真實想法。

她思緒混亂,抱著花瓶往前走著,不小心撞到了什麼人。

“啊!”

嬿婉驚叫一聲,手裡的花瓶瞬間摔碎,而她也重心不穩。

她剛開始的確有些驚慌,但在瞬間就反應過來。

在這養心殿裡,除了皇上還能有誰?

她與皇上相處了幾十年,對他的那點喜好了如指掌。

這皇上啊,最喜歡的就是調教人,身上也有英雄救美的小癖好,同時又有幾分對不可得之物的征服欲。

既如此,她何不滿足皇上呢?

隨即,嬿婉刻意不穩住身形,眼瞧就要倒在碎片之上。

她害怕地閉上了眼,默默等待痛苦地到來。

但下一秒,她就被一股大力往後一拉,隨即跌入一個滿是龍涎香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