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再傻,也應該想明白了。

當初跟季錦言交易的是錢道長的哥哥,錢進。

孫家人迷信,每年初一十五都會去青雲觀上香,季錦言作為孫志堅的女朋友,應該跟著他去過幾次,在道觀裡結識了錢道長兄弟兩個。

季錦言估計無意間說過抱怨江月的話,正好被錢進聽見,就記在心上。

他們本身就要找江家的麻煩,正愁找不到路子,這一下不謀而合,立刻想辦法聯絡上季錦言,讓她給江月下蠱。

只是我不明白,七星婆婆並不是一個世俗的人,她怎麼會甘願為江博西做事呢?

七星婆婆彷彿看穿了我內心的想法,冷哼一聲。

“怎麼,你覺得我給江月下蠱,背後是聽了什麼人指使?”

“呵呵,心臟的人看什麼都髒,你們龍虎山的臭道士,為了錢甘心當豪門的走狗,就以為我也跟你們一樣低賤?”

我不服氣地頂嘴: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到底收了江博西多少錢?”

“是不是比我還貴?”

七星婆婆十分不屑地嗤笑,白眼幾乎要翻到天上去。

“江博西是什麼人,他的名字,也配讓我知道?”

七星婆婆一開始沒有直接說,但我故意使用激將法,不停地猜測她肯定是收錢了。

像她這種呆在深深老林裡的人,也不知道要那麼多錢幹什麼,估計是為了子孫後代吧,可惜啊,現在唯一的女兒也死了,那麼多錢,只能自己留到棺材裡去。

聽見我提她女兒,七星婆婆大怒,忽然伸手,從背後的竹筐裡抓出一把蚯蚓模樣的小黑蟲。

她把蟲子直接丟到我身上,那些觸手上的嘴巴,立刻就跟瘋了一樣,瘋狂撕咬我,疼得我慘叫連連。

七星婆婆笑起來。

“天師傳人,就這麼一點骨氣。”

“叫,叫得再響一點,讓程桑桑來救你。”

我強忍著疼痛搖頭。

“程桑桑要是肯出現,早就來了。她體內有金蟬蠱,你這片蟲林對她毛用都沒有。”

“那孫子,肯定是發現不對勁,早就帶著孫志堅叔侄兩人跑啦!”

七星婆婆更生氣了。

“你蒙我呢,打量我老婆子沒長腦子?程桑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嗎,她會一個人逃走?”

我被觸手咬得齜牙咧嘴,怒罵道:“你們這些蠱門的人,哪裡來的真情實意,你有好朋友嗎?”

七星婆婆一愣,我知道我猜中了。

苗疆蠱女,從小跟毒蟲為伴,小孩子天生不喜歡這些東西,被家裡逼著煉蠱,又被周圍的朋友同學嫌棄厭惡,難免心態失衡。

蠱女基本上都性格怪戾,獨來獨往,脾氣古怪敏感,正常人很難跟她們交朋友。

七星婆婆自己就是這種人,以己度人,自然也想當然地相信,程桑桑跟我,只是表面情誼,塑膠姐妹花。

我又裝模作樣,在那邊叫罵程桑桑,說她見我來江家,就眼巴巴地跟來,佔了我不少便宜。

我光是給她轉錢,就轉了幾千萬。

現在我被江家掃地出門,她也懶得再裝,不想再跟我做朋友啦。

這次來贛州,還是她自己去找錢道長,兩個人收了孫家的錢跑來的,要不是我正好跟在孫志堅旁邊,估計她還不樂意帶我呢。

越罵越來氣。

這孫子,眼看著我受苦,自己不知道躲哪裡呢。

她怎麼就不正面出來,硬剛一下七星婆婆,猥瑣地躲在暗處,到底想幹啥。

我罵得真情實感,七星婆婆臉色陰沉得要滴水。

“閉嘴!”

“我好不容易佈下今天的局面,她怎麼可能不來!”

“她該死,你們所有人都該死!”

七星婆婆盛怒之下,那些觸手彷彿能察覺到她的情緒,紛紛加大力道,把所有人都整得鬼哭狼嚎,慘叫聲一片。

隊伍繼續像西方前進。

七星婆婆走在最後,身後的揹簍裡伸出長長的數十條觸手,每條觸手上都抓了一個人,場面怪異驚悚,再加上不斷傳來的哀嚎聲,正常人看一眼都要做噩夢的程度。

劉大牛那群人,已經有不少被嚇得昏過去。

我劇痛難忍,實在有些支撐不住。全身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汗水混雜著血液模糊了我的視線。

那些觸手就像帶刺的鞭子一樣,上面的嘴巴好像帶了毒素,每咬一口,就讓我的意識更加渙散。

我努力集中注意力,在心中做權衡,是要等著程桑桑來救我,還是先把底牌用掉。

可我的底牌真的很貴,真的很捨不得。

在一路糾結中,七星婆婆忽然停下了腳步。

我勉力睜開眼睛,被眼前的場面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只見前方居然是一棵參天巨樹,樹幹佈滿青苔,分出無數枝丫。

跟普通的樹不同,這樹上長了無數頭顱,男女老少,這些頭顱表情各異,或閉眼沉睡,或猙獰咆哮。

風過處,樹葉沙沙作響,伴隨著頭顱間低語般的交談,讓人毛骨悚然,彷彿整個森林都在這一刻活了過來。

七星婆婆走到樹前,把身後的揹簍解開放在地上。

她伸個懶腰,表情十分愜意,慢慢彎下腰,從揹簍裡拿出一個白色的保鮮盒。

盒子裡裝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蚯蚓似的小蟲子。

看見那些蟲子,整棵樹的頭顱全都在一瞬間睜開眼睛,樹幹劇烈搖晃,所有頭顱都喊道:“給我——給我——”

“我要吃的!”

“好餓!”

七星婆婆伸手撫摸樹幹,臉上露出十分慈愛的微笑。

“彆著急,都有。”

其中一個位置在最中間的頭顱喊得最響,嗓音格外尖厲刺耳。她的頭顱也比周圍的都大了一圈,遠超過正常人的比例,像個臉盆似的,五官因為肥胖,全都擠在一起。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有幾分面熟。

七星婆婆抓起一把蟲子,隨意扔到一條觸手上,觸手纏著的那人就是之前辱罵我的黑臉大漢,他半耷拉著眼皮,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

觸手上的嘴巴爭先搶食那些黑色的蟲子,拼命啃咬他的皮肉,他也沒太大的反應,只是本能地“哼哼”了幾聲。

隨著蟲子被吃完,整條觸手顏色都變深了,從之前的灰褐色轉為接近黑色。

中間的頭顱興奮起來,連連尖叫:“給我吃,我好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