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在京都的長輩上門,對鄭音嘆道:“當初說親的時候,老將軍尚在人世,誰知道他兒子竟然是如此無能之人!真是白白浪費我鄭氏一個女兒!還苦了你一輩子!”

鄭音知道,這個長輩並不真的是心疼她。

鄭氏女兒精貴,一向用來和高門大戶聯姻來換取利益,誰知道看走眼竟然選了這樣一個無能廢物,浪費一個和其他貴族聯姻的機會。

然而將軍府未來的生活是鄭音一手謀劃的,不用陪討厭的人睡,不用經歷生產的生死關,有孩子養,有錢花,這樣的生活難道不好嗎?

至於陳無病,就讓他和淺淺一起相親相愛到永遠吧。

嗯,希望他們永遠鎖死在一起,千萬不要半路逃跑。

陳無病與青樓花魁的故事鬧的京都人盡皆知,就連鄭音出門參加遊園會,都有人上前明著暗著打聽其中詳情。

鄭音並不在乎,反正丟臉的是陳無病,是將軍府,和她鄭音無關。別人提到她也只會說她可憐,最多再幸災樂禍來上一句,女人啊還是離不開男人,你要學著去籠絡丈夫的心。

對此,鄭音一律微笑以對。

不過笑久了不僅臉僵,還會有點煩。

鄭音尋一處僻靜無人的地方,坐在石凳上歇息,身後是大片大片開的濃麗的花叢。

然而沒料到,都躲到園子最角落了,還是沒躲過。

有清脆的女子聲音從花叢後清晰的傳了過來。

“難道那鄭音其實是喜歡陳無病?”

鄭音神色 一僵,這是哪家的女子,眼瞎了嗎?自已怎麼會喜歡陳無病。

“你這腦袋看著長得挺好的啊,怎麼會這樣想?”慵懶嫵媚的女聲響起,彷彿是有些困了,話說的很慢。

“那鄭音為什麼不和離啊?陳府還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清脆的聲音聽起來十分不解。

“為什麼要和離,她現在過的挺好的。”慵懶女子悠悠道。

鄭音眉頭一挑,這麼久以來,這是唯一一個說她過的好的人,別的人提起鄭音都是唏噓嘆息,一副真心為她擔憂的樣子。

對話還在繼續,清脆聲音的女子道:“她沒孩子,和陳無病也沒感情,自已孤單一個人,怎麼能過得好啊?”話語中充滿了疑惑和不解。

真是個單純可愛的孩子啊,鄭音微微笑了笑。

慵懶女子嘆了一口氣,似乎有點無奈,有點不想說話,但還是慢慢的講道。

“鄭音作為陳府的主母,妾室所生的孩子全都是她的孩子,要叫她母親,她怎麼會沒有孩子?”

清脆聲音的女子嘀咕道:“但那不是她親生的啊。”

慵懶女子似乎笑了一笑,“那又何妨,那些孩子只會加倍的討好她,因為只有被主母承認,認在名下,才能繼承陳府。”

“她還不用承受生育之苦,萬一生產的時候再有個什麼差錯,還會喪命,你說,生孩子有什麼好!而且,自已生的也可能生個孽障出來氣死人,你看陳無病不是把陳老夫人氣的三天兩頭臥病在床,偌大的陳府淪為京都一大笑話。”

聽到慵懶女子把陳無病叫做孽障,鄭音好懸沒有笑出聲,憋氣忍了一會,才把笑意忍下,繼續聽兩人有趣的對話。

那清脆聲音的女子還不服氣,繼續說道:“可是鄭音可以和離啊,她求公主,公主肯定會給她做主的,她為什麼還要在亂七八糟的陳府待下去呢?”

布料摩擦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彷彿是有人從臥躺的姿勢坐了起來。

慵懶的聲音再次響起時,語氣中帶上了嚴肅。

“鄭音她不一樣,和以前那些求到公主府的女子不一樣。”

清脆女生十分不解,“有什麼不一樣?”

鄭音也下意識的端坐,想聽聽對方會怎麼說。

慵懶的女聲慢慢說道:“以前那些想要和離的女子,要麼是需要拼命的活不下的女子,要麼是身後有孃家或自身有財產,和離後能過的更好的女子,而鄭音。”

女子頓了頓,“鄭音沒到那個份上。而且現在的陳府,老夫人老邁多病眼看著活不了幾年,陳無病撒手不管,是個五穀不分只知道情情愛愛的廢物,除此以外只剩幾個對她惟命是從的小妾,可以說,鄭音,就是陳府真正的主人。”

“陳府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要是和離,才是想不開。”

清脆女聲恍然大悟,“好像還真是這樣的。”

女子又繼續說道:“而且,你還忘了滎陽鄭氏。”

清脆女聲這回是真的不解,“滎陽鄭氏不是鄭音的孃家嗎,他們又怎麼了?難道他們為了面子要阻止自已的女兒和離?哪有不疼愛孩子 父母啊。”

鄭音聽到這麼天真的話語,低著頭無聲的笑了起來,只是笑意卻不達眼底。

是啊,哪有不疼愛的孩子的父母,只不過鄭音卻剛好沒有。

“咚!”的一聲,好像是腦門被彈的聲音,清脆女聲哎呀一聲抱頭呼痛,“您為什麼打我。”

慵懶女子十分無語,“我怎麼有這麼笨的丫鬟!”

“滎陽鄭氏歷經三個朝代,王朝滅亡依然屹立不倒,是頂級豪門世家,其財富底蘊人脈龐大的讓人難以想象。”

“你以為這樣一個頂級世家是能用常理來推斷,他們會在意親情,會真的疼愛鄭音?恐怕那鄭音前腳剛和離,後腳就被家族許人,好的話還能許給喪偶的男人做個繼室,就怕鄭氏為了權勢人脈把她許給朝中七老八十的重臣做妾!”

“那才真是剛離了狼窩又入了虎穴!”

鄭音沒想到這女子竟然把鄭家的心思揣摩的如此準確。

鄭氏打的就是這個主意,甚至前段時間登門的鄭氏長輩,明著是來安慰鄭音,私下話裡話外的意思也是暗示她可以和離歸家。

至於歸家後,鄭氏不養無用的女兒,鄭音肯定還要再被賣一次。

那清脆女聲猛地提高一個音調,“那不就是賣女兒!”

是啊,就是賣女兒,如果不是與各大家族,各個朝臣,甚至是各朝帝王有裙帶牽連,鄭氏憑什麼能立足數百年不倒。

堂堂世家豪門煌煌不可一世,竟是靠家中女兒犧牲換來的,真是諷刺意味十足。

慵懶女聲語重心長的道:“為什麼鄭音不和離,現在你明白了吧。”

清脆女聲心情十分低落,連帶著聲音也怏怏的,“知道了,和離就要被賣,與其不知道被賣給什麼樣的人,還不如在陳府拿捏著陳無病過。”

清澈女聲畢竟年紀小,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一會功夫又恢復了正常。

“公主,鄭音真聰明,你比鄭音還聰明。”

慵懶女子,也就是蕭長樂沒好氣的看了一眼拍馬屁的綠瑤,緩緩的道:“是啊,鄭音是女子中難得的既聰明又明白的人,這樣的女子不管什麼時候都能過的很好。”

“公主過獎了,鄭音愧不敢當。”

鄭音起身,整理好裙襬,越過花叢,朝斜倚在石凳上的蕭長樂屈膝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