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燕史書記載:新燕元佑元年卯月初十,帝攜孝懿皇后穆氏巡幸穆族時,遇穆王起兵造反,孝懿皇后穆氏不幸薨於兵變之中,帝大怒,遂發兵滅其全族。
大軍返回燕都途中,眾兵一路行軍疲憊,燕雲瞻遂下令連營立帳。
女眷帳中。
鍾蘭若,秦舒瑤還有李昭敏三人皆面面相覷,突遇兵變,她們的心裡久未平靜下來。
穆枝已死,後位空懸,此時她們之間的氣氛不自覺有些詭異。
鍾蘭若一如既往地率先開言:“神仙真人保佑!這穆王真是膽大包天,他家郡主已然位極皇后,還不滿足,他還敢在途中興兵埋伏陛下的鑾駕,意圖染指中原,幸好陛下他英明神武,穆族這回可算是亡的乾淨!簡直是大快人心!”
秦舒瑤幽幽地說:“皇后娘娘她……還懷著身孕呢,聽我阿兄說,她是畏罪自戕而死,當真是可憐……”
李昭敏接過話去:“宸妃妹妹到底是年紀小,心思純善,你們想那穆氏,為何執意哄得陛下陪她去穆族省親?怕不是她早就與穆王聯合勾結,意欲在此行加害陛下!”
鍾蘭若的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她狠狠地罵道:“這賊婦人!平日魅惑得陛下十日有七日都歇在她那,她懷了皇嗣還不安分,還想誘騙陛下帶著我們一起去死!真是好歹毒的心!”
李昭敏添油加醋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穆氏平時裝的和和氣氣的,對宮人也裝得仁慈,鮮少責罰,卻想不到她的內裡竟如此的歹毒!陛下偏還心軟,給她的諡號定了‘孝懿’二字,要我說,都合該把她貶為庶人!挫骨揚灰才好!”
鍾蘭若吐了一口氣,摸著自己的心口道:“我現下還未緩過來,真是要嚇死人了!我平生第一次被這麼多穆族蠻子包圍,我差點以為……我們就要殞命於此了!”
李昭敏亦後怕不已:“幸好平章郡王殿下救駕及時,不然穆族,恐怕就成了我們的埋骨之地了!”
秦舒瑤覺得身旁二人著實膽小可笑,她眼神堅定地說:“若真到那最後一步,我拿刀自己抹了脖子便是,我們既是陛下的嬪妃,萬不可被那穆族蠻子侮辱!”
鍾蘭若臉上不自然地同意道:“那是自然。”
她的心裡卻在反對秦舒瑤的說法,她怕死,覺得好死不如賴活著。
女眷帳外。
大軍正分撥慶功,此役輕而易舉便滅了穆族,是燕雲瞻未曾料到的。
那穆其約欲率殘軍投靠草原猛部,猛部首領自知無法與強大的新燕抗衡。
他在酒宴上下了迷藥,割了穆其約與其手下將領的頭顱,打包送給了追擊而來的燕雲睦。
燕雲睦將此事彙報給燕雲瞻時,他還埋怨了一句:“真是便宜他了,害得皇嫂死的那般悽慘!”
燕雲瞻聞言斜了燕雲睦一眼,燕雲睦見狀馬上閉嘴。
“雲睦,為兄此生與阿茹已然這樣了,希望你以後能與你心愛的女子長相廝守,沒有算計,也沒有阻礙……”
燕雲瞻手裡滿了一杯酒,而後一飲而盡。
燕雲睦想提崔嫵又不敢提,她畢竟是皇兄的嬪妃。
若是讓皇兄知道了自己在覬覦他的后妃,自己興許沒事,她的阿嫵可就慘了。
燕雲睦左思右想,最終決定還是不要把小宮女就是崔嫵的事告訴皇兄。
這是他平生第一次有事瞞著皇兄,讓他覺得心裡有些煩悶。
燕雲瞻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從神遊中猛然清醒,身體不自覺一抖。
“雲睦,你怎麼了?你上次說的宮女,等班師回朝,朕就命人給你找出來!”
燕雲睦遲疑道:“不用了皇兄,臣弟已經找到她了。”
燕雲瞻看到燕雲睦扭扭捏捏的,似有心事,他心裡擔憂。
“宮女身份卑微,你就算再寵她,她也只能為你側妃,你可想好了你的正妃人選?”
燕雲睦聞言立馬雙膝跪下,對著燕雲瞻認真地懇求道:“還請皇兄同意,臣弟此生不娶正妃,只納側妃!”
燕雲瞻驚得將酒杯摔在地上。
“胡鬧!沒有正妃,何來嫡子?!你要讓你的子嗣,將來重複我們艱難的老路嗎?”
他雖然生氣還是伸出手將燕雲睦扶起。
燕雲睦似是想到了什麼,他情不自禁地發問:“皇兄,臣弟的事都是小事,如今穆族已滅,皇兄可安心了?”
燕雲瞻從不瞞自己唯一的胞弟,他沉思片刻,據實答道:“崔氏與鍾氏世代聯姻,且崔氏是楚王燕從玟之母族,此二族盤根錯節,朕欲除之清弊,但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燕雲睦從小陪在燕雲瞻的身邊,素知他的心思手段。
當他真的驗證了自己的猜想後,想到崔嫵,他的心情又變得無比的沉重。
“皇兄,一定要除了崔鍾二族嗎?”
燕雲瞻打量著身旁的燕雲睦,覺得他最近都憂心忡忡的,有些奇怪。
“雲睦,你最近怎麼了?你在南蕭時為了保護阿兄已身經百戰,殺敵無數,內心當是堅硬如石才對,何時變得如此心軟?”
“你難道忘了,我們是如何艱難地活到了現在的嗎?我們對敵人若是有一絲一毫的心軟,恐怕你我兄弟二人早已是敵人的刀下亡魂了吧?何來今時這一統七國,滌盪天下的不世之功?!”
燕雲睦打起精神強自笑了笑,喏喏地說:“皇兄,臣弟有些累了,臣弟如今滿身的血腥味,怕再見她時,會燻著她。”
燕雲瞻最初還在嘲笑弟弟有了心上人後變得仁慈心軟,當他聽到這一番話時,他的心裡亦有些心疼燕雲睦。
燕雲瞻摟著燕雲睦的肩,對他解釋著:“赤攸稟朕,崔相如今在朝中提拔門客,安插嫡系,任人唯親,且他與楚王暗中來往,鍾明誠身為燕都禁衛軍統領卻對崔相百依百順,此二族已成禍患,不可不除。”
燕雲睦自知無法左右皇兄的看法,於是他旁敲側擊地問道:“崔相的女兒崔嫵如今已是皇貴妃,皇兄將來可要留她一命?”
燕雲瞻覺得自己的弟弟真是該早日娶親了,他如今居然也變得憐香惜玉起來。
燕雲瞻當初見他憐惜穆枝,今日又瞧著他憐惜崔嫵,此二女子皆是容貌不俗,只當是他春心萌動,憐惜佳人也屬正常。
燕雲瞻的臉上露出一絲晦暗的笑:“那個女人,不甚簡單,她竟然裝病避寵,是個有心思的。”
燕雲睦有些吃驚:“皇兄如何知道?”
燕雲瞻答道:“崔嫵仰仗崔家權勢逼迫太醫衛泉,幫她用藥裝病避寵,衛泉害怕東窗事發故而密奏於朕,朕覺得那個女人有些意思,便吩咐衛泉,只要她所求不過分,凡事便由著她,就當衛泉是起了監視之用。”
燕雲睦木然地稱讚道:“皇兄果然厲害,誰也欺騙不得皇兄。”
燕雲瞻仰頭望了望天上彎月,覺得夜間甚是寒涼。
“雲睦,回去歇息吧,回到燕都還有大事要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