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斯夜,她揹著宮娥去湖邊玩水,燕雲瞻沿著湖邊,手裡提著她最喜歡的兔子燈正緩緩地向她走近,他見她,停下腳步,月光打在他的臉上,泛著溫柔的光,他的聲音清朗如泉,緩緩地流入她的耳中:“小宮女,迷路了嗎?”

他的眸子似星辰照亮了她眼前的夜,當他的手靠近的時候,她都來不及反抗,就想一直被他牽著,像一個呆子似的,跟著他走。

他的手有點粗糙,有點扎人,卻有點溫暖,他的身上有一股幽幽的不知名的香,很好聞。

她回過神來,掙脫他的手,氣嘟嘟的反駁道:“我不是小宮女,我叫蕭茹,是這南蕭的嫡公主。”

話說出去後她又有點不知所謂,自己這是在炫耀什麼呢?

“哦?我叫燕雲瞻,北燕世子,你可以喚我雲瞻哥哥……”

他笑的很好看,像舒適的晚風,笑容綻放,又似朝起的彩霞,蕭茹的心似乎被一股奇怪的燥意牽動著,她眼巴巴地看著他離去,手上還殘留著他的兔子燈。

蕭茹從此以後每天都要來湖邊等燕雲瞻,他總有很多花樣逗她開心,他若一日不來的話,蕭茹便會心中失落,不思茶飯。

“雲瞻哥哥,你們北燕有什麼好玩的嗎?”蕭茹坐在他身旁,身體微微靠著他,一臉的天真好奇。

燕雲瞻朝她溫和一笑,眼中滿是寵溺,他的聲音低沉悅耳似一首綿綿的夜曲。

“春日可以放紙鳶、捶丸、賽馬,夏日可以抓魚和蟪蛄,秋日可以與朋友登高賞菊,冬日可以戲雪和圍獵。”

蕭茹的眼中滿是期待,燕雲瞻藉此朝她靠近,在她耳邊低語:“阿茹若喜歡,雲瞻哥哥可以一直陪著你玩。”

“雲瞻哥哥可以一直陪著你呀!”

“不!”

蕭茹從夢中驚醒,汗水浸溼了裡衣,牢籠潮熱逼仄,她穿著白色的囚衣,睡在木板上,地上碳盆中的炭火燒得滋滋響。

南蕭亡國了,亡在了燕雲瞻,領兵接親的那日,身上那抹刺眼的紅,像是在嘲笑她,那十年的感情,隨著燕雲瞻的一聲令下,煙消雲散。

門口跪了一地的甲士,門開了,燕雲瞻儀態端方地走進來,錦衣華服,居高臨下。

“阿茹,怎麼不吃飯啊?”燕雲瞻潔白修長的指尖緩緩地抬起了蕭茹的下頜。

蕭茹擺過頭去,覺得他手髒。

“阿茹還是這般的小孩子脾氣,來,雲瞻哥哥餵你。”燕雲瞻端起粥,舀了一勺,在嘴邊輕吹了吹,另一隻手別過蕭茹的頭,粗魯地捏住她的嘴。

“乖,張嘴,不然,一會兒就去找平川阿兄,該怎麼玩呢?把他綁在樹幹上練箭可好?阿茹以前不是總纏著我,讓我教你射箭嗎?”燕雲瞻興高采烈地講著,好像在說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別!我吃。”蕭茹近乎癲狂地用嘴唇貼合著燕雲瞻送上來的湯匙,蕭平川是她如今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她心裡再噁心,也得吃燕雲瞻手上送來的粥。

“這才乖嘛,等阿茹心情好了,雲瞻哥哥就帶你出去玩,外面快下雪了,等到下雪時我與阿茹一起堆雪人可好?”燕雲瞻依舊是蕭茹記憶中那一臉溫柔的樣子,就好像,他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可笑!

一月前,就在蕭茹滿心歡喜地等著迎親的車隊來寢宮接她時,就在她憧憬著未來與雲瞻哥哥的幸福生活時。

面前這個男子,一聲令下,褪了喜服,一身黑甲立於馬上,源源不斷的北燕甲士從四面八方襲來,屠了城,一路猛進,裡應外合,亡了南蕭。

他手中的寒劍,劍劍沾染的是南蕭子民的血肉,是她蕭氏族親的英魂,她怎能不恨?!

蕭茹仇恨的眼神引起了燕雲瞻的注意,他放下手中的粥,對門口的嬤嬤們吩咐道:“把太子妃好好地打扮打扮,孤還未與太子妃洞房花燭呢,擇日不如撞日,就定在今晚吧!”

“殿下,萬萬不可。”秦緯顧不得君臣之禮了,他立馬跪下向燕雲瞻進言,“殿下剛帶兵亡南蕭,她身為南蕭公主,臣怕她對殿下不利。”

“不用擔心,阿茹連一隻螞蟻都捨不得踩死,怎麼會傷孤呢,況且,我們等這一天等了十年了,對吧,阿茹?”

燕雲瞻不等蕭茹回答,便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