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娘穿戴整齊便走到謝行舟跟前。

正好聽到朝暉對謝行舟彙報。

“此人昨夜打暈了官驛的守衛,將衣服換了,混跡在沸泉旁邊的守衛中,今早才被人發現的。”

“此人並不會功夫,身上也沒有帶行兇的刀具,唯有身份很可疑。”

她堪堪掃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那乞丐,便又轉頭去看謝行舟。

卻在轉頭時腦海中猛然劃過一抹劈碎一切的閃電!

顧九娘僵硬的將目光再次投向地上奄奄一息的人。

地上趴著的人渾身血淋淋,一張臉盡是血汙與結痂的爛瘡!

唯有那深邃的眉眼,透露出一些記憶中的熟悉感。

就是這一抹熟悉感,讓顧九娘瞬間心神劇烈波動,甚至生出片刻的荒唐來。

顧九娘捂著唇,呼吸也變的沉重起來。

她顫抖著聲音試著呼喚道:“清寒??”

地上的人聞言動了一下,隨後便昏厥了過去。

“芳草,快去打些水來,快!!”

顧九娘抬起雙手想觸控一下地上的人,卻根本沒辦法下手。

胸口緊著一口氣,釣的她七上八下。

既恐慌又不願意面對!

這裡沒有水盆,芳草只能跑去沸泉,將帕子全部打溼遞給顧九娘。

顧九娘握著那帕子一點一點將那張滿是髒汙的臉擦乾淨!

謝行舟盯著顧九孃的動作,眼底微微有些訝異!

卻站著沒動,任由顧九娘給對方將臉擦乾淨!

在看清楚那張臉時,顧九娘崩潰的跌坐在地上。

顧清寒的那張臉與她離開西涼國時有所不同,似乎又長開了許多。

但那與顧九娘相似的唇,卻是絲毫沒變!

“太醫,太醫呢?快去叫太醫來!”

顧九娘看著血肉模糊的顧清寒,差點兒暴起去殺人。

眼底的陰寒快要將自已僅存的理智都吞沒掉。

謝行舟對趙世忠示意了一下,很快太醫便被趙世忠拉著趕來。

“小公主可是認得此人?”

謝行舟蹲在顧九娘身邊,蹙眉問道。

顧九娘蠕動著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心底的疑問猶如水漲船高。

顧清寒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來大周幹什麼?

是被人追殺逃來大周的,還是來找她的?

見顧九娘顫抖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謝行舟直接大手一揮。

“先帶小公主回官驛,將此人也帶回去醫治。”

說完便起身示意芳草扶顧九娘起來。

可顧九娘一句話也聽不進去,目光直勾勾的盯著趴在地上的顧清寒。

雙手死死拽著他肩膀上的衣物。

“公主,咱們先回官驛,有太醫在一定會好好醫治這人的。”

顧九娘茫然無措的看著朝暉將顧清寒架在肩膀上拖走。

回到官驛,太醫連忙去給顧清寒診脈。

“小公子受傷頗重,肋骨斷了三根,有一根已經刺破了臟腑。”

“腿骨也斷了兩處,背後被利器所傷,傷到了肺腑,能不能保住命還不一定啊!”

顧九娘聞言雙目通紅,咬牙低聲說道:“無論如何都要救活他。”

太醫對著謝行舟和顧九娘拱手,“微臣盡全力。”

因為對方身上受傷不少,朝暉將他身上的衣物都除去。

顧九娘不好待在旁邊,便背過身站在窗邊,垂著寒涼到了極點的眉眼思索。

一動不動。

謝行舟走到顧九娘身邊,與她並列站在一起。

“那人是誰?朋友嗎?”

謝行舟微微側目看向顧九娘。

對方搭在窗沿上的手指,下意識蜷縮起來。

謝行舟一想到那手,昨夜在他身上作亂,氣息猛然一沉。

“他是西涼國五皇子,我的一母同胞親弟弟。”

此話一出,謝行舟怔愣了片刻,扭頭對太醫沉聲說。

“想盡一切辦法將此人救活,朝暉你立馬回長安,將太醫院張太醫帶來,告訴他所有需要的藥材也一併帶上。”

朝暉正幫著太醫給顧清寒清洗。

聞言立馬領命迅速離開。

謝行舟半闔著雙眼,在腦海中過濾顧九娘所說的訊息。

“他昨夜打暈了官驛的守衛,混跡在沸泉旁邊。”

謝行舟話沒有說完,但顧九娘聽明白了。

她轉過身面向謝行舟,認真的注視著他的眉眼。

“清寒自幼身體不好,我阿孃生他時難產,在腹中憋的太久,生出來就比別人弱。”

“所以如果攝政王說他是來行刺的,並不能說通。”

謝行舟眸光微斂,抬指抹去顧九娘下巴處的一點淚痕。

“阿九,我沒說他來行刺本王,我的意思是他這般費力,只怕是來尋你的,他是來帶你走的對嗎?”

顧九娘沒有回話,但她的沉默讓謝行舟以為他們早就商量好了。

只是顧清寒出現的方式,令顧九娘接受不了。

所以,她現在這番冷臉是在怨恨他。

謝行舟心裡被自已的自以為是豁了一道口子。

趙世忠在催著謝行舟去皇陵。

但謝行舟卻盯著顧九娘,執意想聽一句話。

於是幾人就這麼僵持在了原地。

終於在趙世忠催促到第三次時,顧九娘忍不住回頭睨了謝行舟一眼。

“攝政王不會是打算讓本公主陪你一起去皇陵吧?明說,不去!”

顧九娘語氣不善,謝行舟倒是沒有因為她的不敬而生氣。

只是執意問道:“他來是想帶你離開大周是嗎?”

顧九娘煩躁的低吼道:“我知道個屁,人都被你們打的半死不活的,你告訴我怎麼離開?”

顧九孃的憤怒不只是謝行舟一味問話,更是心底莫名的難過。

謝行舟被莫名吼了一通,默默無語的離開了。

趙世忠平靜無波的臉上露出一抹驚訝,看著吃癟的謝行舟,他心裡生出些許凌亂。

這異國女子有點兒兇啊!

謝行舟一走,芳草和狸奴立馬走到顧九娘身邊。

芳草小聲的說道:“公主息怒,小皇子現在生死不明,您不該這個時候跟攝政王鬧翻。”

“萬一攝政王讓朝暉護衛折返回來,那小皇子可就危險了。”

芳草說的這些顧九娘焉能不知,只是她心裡本就焦急難安,謝行舟還故意上來找茬。

相比芳草的勸阻,狸奴的話更是直擊要害。

她斟酌了一會兒說道:“公主,五皇子來大周為什麼不提前聯絡咱們?可是五皇子被哈圖皇子追殺了?”

顧九娘心裡一哽,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好摸了摸狸奴的頭疲憊的回道:“等清寒醒來,我們問問就知道了。”

“是啊!現在說太多也無濟於事,公主還是先洗漱一下,奴婢讓人燉了薑絲雞湯,公主先吃些東西吧!”

顧九娘沒有胃口,便擺手拒絕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忙碌的太醫,和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的顧清寒。

心裡更加的煩躁不安。

直到晌午時分,謝行舟從皇陵祭祀回到官驛,看到顧九娘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徑直走過去將人夾在腋下,帶去了他的房間。

然後回頭對趙世忠吩咐道:“讓人將午膳端到本王房間,本王與小公主一同進食。”

顧九娘掙扎不開,被謝行舟用力拖著走到隔壁。

謝行舟一腳踹開房門,將顧九娘帶進去才鬆手。

“謝行舟你是不是有病啊?”

顧九娘一解脫,就對著謝行舟怒吼。

對方悠然的走到桌邊,一掀衣袍坐在椅子上。

又優雅悠然的給自已倒了一杯茶水,端著茶杯輕抿一口。

“怎麼?本王打斷了你們的計劃,你就不吃不喝打算絕食嗎?”

顧九娘想起芳草的話,努力平復心中的怒氣。

走過去坐到謝行舟旁邊,隨手倒了一杯茶水端在唇邊卻沒有喝。

就那麼靜靜看著霧氣繚繞在她眼前。

半晌之後她才放下茶杯,扭頭疑惑的問謝行舟。

“你是盼著我離開?還是已經想好讓我離開?或者是打算讓我離開?”

“不是,我沒有!”

“既然沒有,那你這心口不一,言不由衷,口是心非,是故意在我面前做樣子?讓我可憐你?還是捨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