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朗星稀。
時辰不早了,葉誠開始犯困。梅鶴新今夜本打算留宿別苑,葉誠為他更衣之時來了一個護衛,附耳與他交代了什麼,見他面色一沉,睡意全無緊跟著護衛匆匆離去。
他要走,葉誠巴不得但嘴上還是裹著蜜糖各種不捨和溫柔叮嚀。待梅鶴新走以後,眼不見心不煩葉誠心裡才舒服點屏退左右,慵懶地解了外衣隨手掛在屏風上,起身吹熄蠟燭就要去床上睡覺。就在這時身側無端吹進一股冷風,激得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本能地轉頭,昏暗的房間內不知何時憑空出現一道男人的身影,嚇得她不由一聲驚呼,後退一步。
那人一個箭步上前,冰涼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聲音低沉略帶沙啞卻出奇好聽,“不要聲張!”
意識到此人並沒有惡意,葉誠點頭。男人便鬆開了手。
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後,葉誠看清他的廬山真面,暗自心驚,“是你?”這麼快就逃出來了?
凌敬微微頷首。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來這裡。”
“不是你讓我來的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讓你來?”
“那這是什麼?”凌敬亮出了藏在懷裡的金簪。
“塞個金簪就來了。我們素未謀面,你就這麼信任我?”葉誠一挑眉,眼神玩味。
聽她如此說,凌敬正眼瞧了她一眼,月光之下女子穿著月白裡衣,身形單薄消瘦,背脊卻挺得筆直,卸妝後的容貌清麗雋秀柳葉眉,圓杏眼,本是再溫婉不過的長相卻偏偏生出一股倔強要強的氣質。
“這也正是我所好奇的,梅鶴新此時正四處追蹤我的下落,夫人你只要大叫一聲,屋外定能裡三層外三層將我包圍得水洩不通,令我插翅難飛。你為什麼不叫……”
葉誠笑眼彎彎像只無害的小貓,“因為我們有一樣的目的。”
凌敬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葉誠道,“我替你療傷,助你一臂之力,事成之後,你帶我離開血盟。”
凌敬自嘲一笑,虛弱道,“夫人的算盤可能要落空了。你瞧我現在的樣子,還有那本事嗎?”
朦朧的光線下,男人面如白霜嘴唇失血,一副隨時隨地就要駕鶴西去的模樣,的確看不出來這曾是一劍蕩九州的江湖煞神。
“你傷在何處,讓我看看。”
這毫無邊界的問話令凌敬眉頭一皺,但還是解釋道,“身上的外傷倒是不要緊,要緊的是我中了梅鶴新的散魂散,內力盡失。如今多來幾個護衛就能將我拿下,更別提殺了他。”
“你中毒了?”葉誠有些難以置信。
血盟盟主的首座弟子,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當,能成為首座弟子的殺手,自然是血盟中武力值最高的那個。怎麼會……
“我看著不像嗎?”
“我替你尋來解藥。”
葉誠不知天高地厚的話語傳入凌敬耳朵,不免令他有些想笑。但心裡卻覺得暖,以他如今狼狽處境,血盟中有意伸出援手雪中送炭之人,寥寥無幾。正因為沒有,她才顯得那麼不一樣。
梅鶴新最擅用毒,散魂散更是他的獨家密藥,多少武林中人最怕中此毒,一旦毒發幾十年功力七日之內便可散盡,全身經脈癱軟形同廢人,習武之人中此毒真比殺了他還難受。梅鶴新也以製出此毒為傲,解藥又豈是一個柔弱婦人能輕易得到的。
葉誠看穿他的心思,也不辯駁。繼續耐心詢問,“你可還能記起是如何中毒的?”
凌敬回憶道,“應該是我房裡的蠟燭被動過手腳。我記得之前的蠟燭並不是全新的,但我當時並沒有將此放在心上。毒就混在蠟燭裡,燃燒融入空氣之中一切神不知鬼不覺,待我中毒,他們安了個刺殺盟主的罪名給我。在激烈的亂戰中我才驚訝地發現自已丹田空虛內力耗盡,但為時已晚……”
“那麼散魂散便是無味?”
“我不記得它有什麼氣味。”
兩人距離之近,凌敬身上的氣味就有點重了,葉誠輕易就嗅到了血腥之氣。梅鶴新那狗鼻子靈得很,她在屋內藏個渾身血汙腥臭的男人,如不作處理,只怕明日就得曝光。
“你等一下。”葉誠摸出裝在梳妝櫃裡的火摺子和金瘡藥,點亮寢室。又從衣櫃中摸出一套摺疊整齊的男裝遞給他,“你換上。”
凌敬略帶遲疑地接過衣裳,見葉誠一點沒有避嫌的打算,有些彆扭。
葉誠看他忸怩的樣子“噗”地一聲笑起來,“你身上不是有傷嗎?正好脫了衣服,我幫你處理下。”話畢,真就走過來抬手要解他衣釦。
凌敬連退兩步,急道,“別,不麻煩夫人了。好意我心領了。我自已可以。”
“好。”葉誠好整以暇地盯著他,等待著他的動作。
“還請夫人迴避一下。”這句話似會燙嘴般,他才出口臉不由一熱。
“我若迴避了,誰給你塗藥啊?”葉誠不以為然一步上前指著他後背上的血漬處,“背後的傷口你確定自已可以上好藥?”
凌敬沉默不答。
“上個藥而已,彆扭扭捏捏的。我又沒想佔你便宜。”葉誠忍不住吐槽。
被她這般說,凌敬的侷促猶豫反倒顯得不夠坦蕩磊落。他心一橫,三兩下就將自已的上衣解了個乾淨,露出精壯結實的上半身,白皙的面板上雖遍佈乾涸的血跡,有幾處看著恐怖,皮肉外翻的刀口,但不可否認這具年輕的身體真是漂亮,肌肉紋理緊實線條流暢,腰腹處壁壘分明,性感的人魚線沒入黑色衣帶之中,這畫面實在撩人。
口口聲聲說著不想佔便宜的葉誠,美色當前還是很沒出息地生出了一絲旖念,她藉著為他擦拭身體的空檔,沒少揩油。凌敬忍受著女子觸碰自已的身體產生陌生奇異的感覺,繃直身體,紅著耳朵尖尖任她為所欲為。
他這副隱忍剋制模樣,真是太對她的胃口。葉誠忍不住生出點壞心思,故意延長為他塗藥包紮的時間。
這對他無疑像是一種刑罰。
“夫人,可以了吧。”一向淡漠自持的男人被逼得露出了幾絲窘迫。
“馬上。”話雖如此說,葉誠還是我行我素,慢條斯理地為他上藥包紮。
終於一切結束。凌敬換上黛紫色獸紋右衽,才發現衣服短了兩寸有餘,這身衣服倒是符合梅鶴新的身量,思及此又憶起方才種種,凌敬腦袋有些亂,產生的類似背德的怪異感覺,令他渾身不自在。
葉誠頭回見到有男人可以把這種黑不溜秋的紫色穿得這麼好看,不免多看了他兩眼。
凌敬從來沒有遇見過敢這樣肆無忌憚盯著男人看的女人,令他生出了幾絲不悅,“夫人,我臉上可還有髒東西沒擦乾淨?”
“並未有。”葉誠對著他展顏一笑,由衷讚美道,“你生得真好看。”
“……”凌敬當然知道自已生了副好皮囊,但這話從一個女人口中說出來,就……不是很妥當。
他輕咳了一聲想要緩解自已的尷尬。
葉誠貼心地為他倒了杯水,又將桌上的糕點向他的方向移了過來。“你餓嗎?墊墊肚子。”
“謝謝。”一日未進食的凌敬確實餓了,他也不矯情接手吃了起來。
“不客氣。”葉誠坐在圓桌邊上,單手托腮看著他吃,並且時刻注意他杯子的水,周到地替他倒滿。
一盤的糕點三兩下就讓凌敬清了個乾淨,葉誠問,“你還餓嗎?我去吩咐小廚房再煮點面送進來。”
“不用了。”話是這麼說,可肚子卻絲毫不給他面子,“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令他面上一囧。
葉誠哈哈笑了起來,對著他擺手道,“你等著我去給你弄來。”
“你突然胃口大好吃這麼多東西,會令人生疑的。”凌敬提醒她。
“我一個孕婦胃口好吃得多,有什麼稀奇。”葉誠嫣然一笑,“你快藏好,我要喚人了。”
凌敬直到躲在床底,心裡還卡著那句“孕婦”,她居然有孕在身,那為什麼要……真是令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