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慕認真比照了一下,好像每條都很符合的樣子,但淮序身上又多了股文字難以描述的疏遠和冷淡。
有種不可褻瀆的距離感。
她思考片刻轉身去推門,發現淮序居然還站在先前的位置。
卿慕本想順牆邊的位置離開,但實在無法忽視對方注視自己的目光,只得揚頭回望:“等我?”
淮序昨晚幾乎沒怎麼入睡,眼底有不明顯的淡青,本來已經想好要怎麼開口跟卿慕解釋過去三年的事。
結果今天再到別墅時,又重新真實地感受到懸殊的差距。
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捏緊,手背的青筋微微突起。
最後只是慢慢長舒口氣,抑制住眼裡波動的暗流,“阿姨喊你吃飯。”
卿慕感覺對方明顯有什麼話想跟自己講,甚至到了將將脫口的程度,卻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是不是有點逼他太緊了。
如果是這麼難說出口的話,總有種當面血淋淋撕掉人傷疤的感覺。
“淮序。”
她忽而開口喊住對方,茶色的眼裡神色認真,“不想說的話,就不用解釋了。”
“不用為難自己。”
卿慕是體諒他才忽然改口,淮序卻似乎誤解了對方的意思,漆黑的眼瞳微動,就那麼靜止的站在原地凝視其良久。
他是不想再提及過去那段滿是瘡痍的記憶,但更怕就連卿慕也會失去對自己最後的那點關心。
“不為難。”
“所以我會解釋的,解釋給你聽。”
不知怎麼,卿慕聽這話時,隱約從其口中辨別出幾分卑微的味道,心尖不由得一緊。
空氣陷入片刻的寂靜,淮序剛要開口,卿女士的聲音從旋梯下方傳來,“慕慕,阿序?”
“快下來吃飯,海鮮涼了味道就變了。”
對話驀地中止,倆人一前一後下樓在餐桌邊坐下。
卿慕一向不愛吃海鮮,一是覺得不好看、二是覺得挑刺去殼比較麻煩,僅憑這兩點一來二去的多少有些挑食。
視線繞桌子悠悠轉了一圈,她最後夾起個跟手掌差不多大的蝦慢慢剝著,人家兩三個進肚的時間,她才把殼剝掉。
卿女士自知女兒的習慣,沒說什麼。
倒是淮序見她這種速度,隨手拿起了桌邊的剪子。
卿慕喜歡吃蟹腿,但不愛吃沾了腥味的蟹黃,以往基本是管家幫忙處理好再端上桌,一整個被嬌慣出來的小公主。
不過今天管家難得休假,便一直沒有動蟹子。
結果溜神的瞬間,一隻手從側面伸過、再低頭時碗裡多了兩條完整的蟹腿肉,Q彈鮮滑,紋理也沒有被破壞,看起來十分有食慾。
她忍不住嘴唇微張,偏過頭看向仿若無事的淮序,而後聽卿女士在對面酸言酸語,
“阿序,你不用慣著她,公主也沒這麼嬌氣的。”
她話雖這麼說,但先前發燒心疼地不得了的也是她。
淮序沒有回答,只是下一根放進對方的碗中。
完全被淮序精準拿捏的卿女士瞬間笑眯眯。
卿慕一副嫌棄的表情,她就是沒老爸給剝蟹腿,酸了吧。
卿慕低頭盯了會蟹肉,畢竟面上還在跟淮序鬧情緒,吃的話顯得自己原諒了他似的。
猶豫間又見旁人遞來一份蟹腿,只把上半部分的殼豎著剪開,很有分寸感的擺在盤邊。
以前淮序也是這麼幫自己處理的。
她眼神有些晦澀,無意瞄見了對方手臂內側的一道淺痕,落在手腕靠裡一段的位置。
又長又直,像小刀劃的一樣。
只是經過了很長時間,紅色已經完全褪去、比原本的膚色稍深一些,不太明顯。
卿慕的心思沒再停留在蟹子上,而是略帶驚訝、對上少年幽黑的眼睛。
為什麼要割腕?
更奇怪的是,這傷口不在手腕處,甚至離了段距離,並不會傷及到動脈。
她突然沒了吃飯的胃口,一桌豐盛的海鮮在眼裡也變得索然無味。
不知道淮序這幾年經歷了什麼。
卿慕端起玻璃杯喝了幾口冷水,有種難以下嚥的感覺,但瞥見盤裡淮序給剪好的蟹,還是拿起一個。
“不用剝了,已經夠了。”
她平時飯量就小,對方便沒察覺出什麼端倪,將手中的遞給了卿女士。
直至卿慕拿著那一根半晌也沒動兩口,最後又放回盤裡,才察覺一絲不對勁,以為自己是哪個不經意的舉動惹她生了氣。
隔天上學時卿慕的心情稍微緩回來些,外加言子越跟個活寶似的,倒沒少笑。
見此,淮序反而更確認了心裡的猜測。
雖然不清楚究竟是什麼事,但按照慣例、先認錯總歸是好的。
於是課間去辦公室取試卷的路上,卿慕讓淮序攔在了側梯的拐角處。
她手握著原木色的扶欄,抬頭看向面前的淮序,整個人被籠罩在對方的光影中,“?”
淮序先細細觀察她的神情,而後半垂著眼睫開口:“對不起。”
被一句沒由來的道歉弄得稀裡糊塗的卿慕疑惑地偏了偏腦袋,“你哪錯了?”
她只是單純的發問,淮序卻以為是女生們賭氣時慣用的質問,神色一凝。
完全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見對方淡粉色的薄唇抿成道線,女生不禁回想起昨天換衣服的事,忽而心生警惕。
“你看見我床上的內、、那個了嗎?”
淮序沒反應過來,面上露出幾分疑惑,接著聽其硬著頭皮繼續問,“還是看見睡衣,透的——”
這回他理解了卿慕的話,問得稍顯直白,腦海中便不自覺閃過一段段畫面,尤其是她環著手臂半遮在胸前的模樣。
像讓人欺負了一樣。
淮序沒回答任何一個問題,只抬起手背輕抵在嘴前、遮去大半的表情,耳根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
在絲絲縷縷的陽光下尤為明顯。
卿慕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般睜圓眼睛,盯著淮序生得冷峭的眉眼和紅紅的耳朵,有種莫名的反差感。
沒等她來得及新奇,上揚的弧度突然凝滯在嘴角。
救命。
他究竟看見了什麼,耳根能紅成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