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序身形一滯,指骨分明的手按住黑板、扭頭對上女生的視線,黑漆漆的瞳孔中映出她略顯窘迫的神色。
卿慕後知後覺的避過目光,衣袖半蓋住纖細的手指、遮在嘴前。
幾縷捲翹的碎髮間,泛紅的耳朵尤為顯眼。
她只是想感嘆一句,怎麼一開口就變成了調戲人的意味。
“卿慕。”
“在!”
卿慕偏圓的茶色眼睛帶點羞怯,卻又大著膽子回望前人,像只犯了錯、又用無辜眼神看人的小白狐狸。
光看著就沒了脾氣。
淮序一時不知說什麼,只淡淡提醒一句,“粉灰沾衣袖上了。”
“嗯?”
見其漫無目的找,他騰出乾淨的左手、隔著衣料輕而易舉地握住對方的手腕。
掌心的觸感極為柔軟,惹得人微癢。
他調過方向給女生示意,殊不知對方的注意力全然不在於此。
卿慕凝視著握在腕骨處的手,肌膚偏白、指骨圓潤好看、一同將水貂絨衣袖納入掌心,甚至餘出大半指節。
突然有點戳她。
好有安全感的手。
許是認識時間太久,倆人以前從未避諱肢體接觸,也不以為然。
然而時隔三年,這種再普通不過的事似乎都變得微妙起來。
“淮序。”
“嗯?”
“你的手也好好看。”
“?”
卿慕偷笑著看他如預想中一般鬆手,卻沒留意到面上掠過的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不過她合理懷疑自己已經在淮序心中留下了色批的印象。
剩下的值日幾乎由他一人包攬,想幫忙被拒絕的卿慕便坐在自己的桌子上,悠閒地晃著腳。
“以前每次輪到我值日,也都是你幫我的。”
女生不經意間提了一嘴,回想起來還真是被寵過了頭。
淮序揹著身、看不清是什麼表情,停頓片刻後繼續打掃。
整理結束後已過六點,冬天夜幕降的又早,天邊已然蒙上層濃重的墨藍,厚厚的雲將星星全部遮住。
偌大的教學樓僅剩寥寥幾間教室開著燈,幽靜的走廊沒什麼光亮。
卿慕父母經常到外省跑生意,因此僱了管家照顧她的日常起居。
按理來說,常管家該來接她放學,不過她為了創造機會,便偷偷給對方發簡訊說今晚有人送,可以提前下班。
管家同其再三確認,囑咐好回去報平安後才駛車離開。
女生將手機靜音塞入衣兜,晃了晃腿從桌邊跳下,“你急著回家嗎。”
“我怕黑,能不能送我一段路。”
她怕黑,淮序從小就知道。
是突然飛出來只蟲子都會嚇一跳的程度。
跟卿慕一起走夜路,她一驚一乍的、反而比鬼神的更嚇人。
淮序半斂起濃密的眼睫,在眼瞼處掃開一片漂亮的光影,目光落在女生捏著揹帶的手,手指緊張的微微用力。
“沒人接你?”
卿慕發揮出難得的一點演技,表情認真的搖搖頭,“家裡沒人。”
她沒意識到話裡隱藏的邀請意味,一副撩而不自知的模樣。
淮序不自禁的輕蹙起眉,不過讓碎髮遮住大半,完全看不出,“這種事以後不要跟別人提。”
女生疑惑地抿了抿唇,剛想詢問,繼而聽對方道:“今天我送你。”
卿慕白淨明媚的臉上閃過抹喜悅的神色,穿好及至小腿的白色羽絨服,脖頸處圍了一圈白絨絨的軟毛,站在他身旁等著。
像乖乖的小尾巴。
淮序性子再冷,也禁不住女生整日繞著自己轉,拽開教室的門讓她先出去,“在外面等我。”
A城的春天總是來得匆忙,溫度時不時猛升,地面的積雪就融化些許、晚間再重新凝結成冰,滑得不行。
卿慕跟在淮序身後慢悠悠的走,一怕摔,二想試探他記不記得自己住哪,結果臨到路口,對方忽而停住腳步,轉身回望。
“哪邊?”
小心思沒能得逞、她癟癟嘴,朝左側揚了揚下巴,仍舊不死心的觀察對方的一舉一動。
腦海中忽然閃過個點子,下個交叉口時故意說了條錯誤的路,“不直走,往左拐。”
淮序下意識偏過腦袋,一聲沉沉的‘嗯?’從喉間擠出,上揚的尾音一聽便帶著疑惑。
似是察覺什麼,他隨即壓下那點疑惑,語氣淡淡的回了個‘好’。
這回卿慕可清清楚楚目睹了前人神情的變化,茶色眼底映著銀白的雪,漂亮得像純粹的琉璃珠,一瞬不瞬的凝視他。
無法忽視其強烈的視線,淮序只得開口問,“怎麼了?”
她莫名有種對方快隱瞞不住的預感,還是轉移話題、不當面揭穿對方,“我剛剛故意說錯了路。”
“想讓你陪我多走一會。”
淮序沒作回應,只安靜的在前面走,穿了身短款羽絨服、背影頎長挺拔。
他踩在銀白的雪中,好看的像一幅畫,卻不知為何顯得有些孤單。
片刻後,突然喊她的名字:“卿慕。”
“在!”
淮序的視線落過來,標緻的丹鳳眼帶了分弧度,平添些許勾人的意味,“好好學習。”
“?”
他一個連書包都沒有的人,怎麼好說自己?
原本三十分鐘的步行距離,卿慕是繞了一圈又一圈。
淮序也不說什麼,倆人硬生生在零下幾度的天散了將近一小時的步。
“我到家了。”
她站在自家別墅的庭院前,隔壁一幢便是淮序先前住過的地方,她抬眼瞧向高出自己一頭的少年,竟沒從他臉上看出波瀾。
反而是那雙眼睛,黑色似乎濃郁了幾分,並沒有任何懷念或欣喜。
於是緊忙轉移話題,從衣兜內掏出一片暖寶寶,牽住淮序的衣袖、從袖口塞入。
透著涼意的袖口瞬間變得溫暖。
卿慕手被染得暖烘烘的,指尖不經意間從其肌膚上滑過,像燃了一簇簇微小的火苗,讓人心生貪念。
“我只剩一片了,下次多準備些。”
淮序沒有拒絕,只揚揚下頜示意其快些進屋。
她便乖順的點了點頭,眼神在對方臉上停留數秒,忽而笑開。
貝齒抵在櫻花般淺紅色的唇上,愈發嫣紅,“那週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