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來得太突然,蘇念奴整個人都愣在原地。

好半晌她才後知後覺,竟是赤足追到了門口。

扒著門框,她喜不自勝目送鳳行雪出了院門,激動地紅了眼圈。

“小姐,你怎的衣服也不穿好?”

露珠遠遠跑過來給她理好衣服,見她鞋也沒穿,趕緊扶著她過去坐下。

跪下身給她穿好鞋,見自家小姐心事重重,露珠也跟著紅了眼圈。

等蘇念奴回神,正巧見小丫頭跪在她跟前抽抽噎噎。

她晃了晃腿,“露珠怎地還哭了?”

露珠不敢說實話,她家小姐貌比神女,怎麼就要伺候那個老皇帝呢?

老皇帝那麼老那麼醜,這不是玷汙她家小姐嗎?

“沒事,小姐,千歲大人沒有欺負你吧?”

剛才聽說千歲大人來了,她嚇得跑出去好遠,只敢偷摸看看。

傳聞千歲大人殺人如麻,比皇上權利還大,他怎麼也來了?

她家小姐真的好可憐,好日子沒過兩年,進了宮還被這麼多人嚇唬。

這以後的日子這麼長,小姐可要怎麼辦呀?

露珠站起身,心疼地給蘇念奴理理頭髮。

“沒,千歲大人心好著呢,他不會欺負我的。”

“啊?”

露珠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她伸出小手摸向蘇念奴的額頭,憂心忡忡問。

“小姐,你沒糊塗吧?千歲大人怎麼會是好心呢?”

“我聽說他連小孩子都殺,誰聽了他的名號都會被嚇得屁滾尿流,他才不是好人。”

蘇念奴聽她絮絮叨叨,淺笑著把她拉到跟前,虎著臉嚇唬道。

“以後可不許這麼編排千歲,有幾個腦袋都不夠掉的。”

露珠嚇得趕緊捂住自已的脖子,縮著腦袋像個小鵪鶉,膽怯地點點頭。

“我是你小姐,我說他是好人他就是好人,你要聽我的話,明白嗎?”

露珠為難地嗯了一聲,思忖半晌,她才又小聲嘀咕道。

“誰對小姐好誰就是好人。”

蘇念奴聽得真真切切,眸光微閃,心都快化了。

可不是麼?

縱使鳳行雪千夫所指,只要他對她好,那他就是個大好人。

——

翌日天還沒亮,蘇念奴換了身衣服匆忙出門。

露珠還守在外廳睡覺,只有秦嬤嬤被驚醒。

“小姐,你這是去哪兒?”

蘇念奴壓根沒理,大搖大擺出了門,侍衛這次沒再攔著。

秦嬤嬤還想跟出去,被蘇念奴一記冷眼嚇得釘在原地。

“秦嬤嬤,你可別忘了,你到底是誰的奴才?”

她心頭一突,面色驟變,沒敢再繼續上前。

蘇念奴卻是循著上次的記憶,輕車熟路到了長生殿。

守在門口的侍女恭候多時,見到她不情不願屈膝行禮。

“蘇小姐。”

蘇念奴挑了下眉,頗為意外,上次見面不還嘲諷她不配麼?

這會兒怎麼卑躬屈膝了?

不過她敢給自已臉色看,說明在千歲跟前還有點分量,愛屋及烏,自已也必定要對她客客氣氣。

“勞煩姑娘知會一聲,就說阿奴求見。”

侍女立在原地沒動彈,打量她的目光也從不屑轉變成玩味。

“蘇小姐請稍等,千歲正在更衣。”

她話音剛落,一陣腳步聲從殿內傳來。

二人不約而同抬眼,撞入眼底的便是一身硃紅色飛魚服。

目光上移,身姿頎長,鳳行雪那張妖孽的臉都被襯得多幾分媚。

侍女立馬行禮,“千歲。”

鳳行雪領著浩浩蕩蕩的人出來,看她一眼警醒。

“桑歌,不得無禮。”

桑歌?

名字還挺別緻。

蘇念奴看她一眼,回過神拎著裙襬上前,媚眼如絲開口。

“拜見千歲大人。”

她微微一福身,一陣清香撲鼻而來。

鳳行雪面色不改,“蘇小姐昨兒個不是扭著了腳?今日來得這麼準時?”

蘇念奴謊話張嘴就來,“千歲讓阿奴過來長生殿,妾身一高興,什麼疼痛都沒了。”

她蓮步輕移,“不知千歲要帶妾身去哪兒?”

鳳行雪單手負在身後,只輕飄飄睨她一眼,不再言語,行至前面帶路。

蘇念奴趕緊跟上,心下不由得猜測紛紛。

始終想不出什麼所以然,她乾脆不為難自已,只埋頭趕路。

約莫半個時辰後,蘇念奴覺著自已鞋都快磨穿了,一行人總算停在一處偏殿門前。

要不是為了保持淑女形象給鳳行雪留個好印象,她此時都恨不得趕緊蹲下身揉揉腳,實在太疼了,腳底恐怕磨了個大水泡。

“蘇小姐,請吧。”

鳳行雪側過身,還特意讓開路。

蘇念奴微微頷首跟上,進了門,殿內的氣氛霎時變得陰森可怖。

明明正值酷暑,她卻感覺到一股寒氣自腳底蔓延至全身。

尤其四周燃著噼裡啪啦的燭火,鼻尖繞著一股奇異的香味,每走一步,似乎死亡的氣息就更重。

她腳步不由得慢下來,心驚膽戰地扭頭。

“千歲……”

鳳行雪抬袖觀摩著上面繁複的花紋,那張俊美的臉忽明忽暗。

“國公府小公爺秦明鶴,前陣子出使荊州代任都轉運副使,打擊私鹽,他剛出發沒到半月,一封密信檢舉他以權謀私貪汙受賄。”

“蘇小姐,這位秦少爺,是你表哥。本是同根生,蘇小姐對這事有何見解?”

蘇念奴聽得仔細,抬眸對上鳳行雪試探的神色,她畢恭畢敬回。

“既是犯了大罪,理應受罰。”

秦明鶴上輩子如此那番折辱哥哥,她定要以牙還牙。

別說受罰,他要是因此滿門抄斬五馬分屍更好。

不過也只是想想罷了,國公府背靠太子,又是開國功臣,除了千歲,誰又能撼動他們?

連老皇帝都不能,他如今手裡沒多少實權,連虎符都在千歲這,但凡千歲起了謀逆之心,整個大梁掌中之物罷了。

“受罰?”

她回答得這麼幹脆,反倒讓鳳行雪有些意外。

眯了眯眼,他領著蘇念奴進去。

“蘇小姐捨得本宮如此對你表哥?”

他認定她嘴硬,冷笑一聲等著看好戲。

下了地底,看似尋常的偏殿原來是處水牢。

這裡守衛森嚴,空氣中都充斥著一股腐爛發黴的味道。

水流嘩嘩啦啦,伴隨著鐵鏈叮噹作響,遠遠看去,柱子上綁著個矇眼的男子。

蘇念奴腳步一頓,目不轉睛盯著他仔細辨認。

上輩子她和這位名義上的表哥只見過寥寥幾面,如今想來記憶竟有些模糊,再加上這黑燈瞎火的,她可認不出來。

“千歲,這果真是我表哥?”

對上她熠熠生輝的雙眼,似乎對這位表哥別有心思,鳳行雪狹長的眸底閃過一絲不悅。

“嗯,千真萬確。”

確定他是秦明鶴,蘇念奴面色一冷,不由自主攥緊了雙拳,指甲嵌入掌心毫不自知。

上輩子哥哥就是被他禁臠三年,死於他手。

咬牙忍著滔天怒意,蘇念奴抬眼看向鳳行雪,嫣然一笑。

“表哥犯下大錯,惹惱了千歲,千歲不痛快,阿奴也不痛快。既如此,阿奴幫千歲出氣可好?”

“???”

不等鳳行雪緩過神,只見蘇念奴如同炮仗一般衝過去,對著兵器架挑選半天,出乎意料地挑了條滿是倒刺的鞭子。

這要是抽在身上,還不得皮開肉綻,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