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四千年的守望

夜晚十一點，雨停之後微風吹乾著地面，帶來潮溼的清新的味道。

霖將沒賣完的雨傘蓋好以後便離開了無人的街區，其實買雨傘也並不是自已喜歡乾的事兒，只是活的太久了想打發點兒時間。

今年在人類的口中是2041年，但他記得很清楚，距離那次恐怖的戰爭過去以後已經有四千多年了。

四千年前的那天，自已醒在一處毀壞的懸崖邊上，當時頭昏腦漲打算跳進海里溺水身亡，以此來結束那時痛苦的自已。

可他錯了，或許是那天的某個力量佔有了他的身體，他再也死不掉了，嘗試過很多方法都不行，用火燒，用劍刺，無一例外的都活了下來。

後來，在崩壞的白境，他用一堆碎石搭建了五個墳墓，是給他的師哥師姐們做的，自那以後的四千多年裡，他再也沒有回去過。

那裡存放著他那美好的曾經，也埋葬著不願再回想的過去。

崩壞的土地仍留存了一位稱職的神明，將眼淚徹底放幹之後，他繼續執行著自已的使命，並延續至今，

時間這東西對他來說好像已經不算是什麼可怕的東西了，起初的幾百年裡他每天都精神不振一心想要尋死。

但在時間的沖刷之下，很多個幾百年過去了，他慢慢的接受了這個無聊乏味的事實。

四千多年中，他曾在古代當過妙筆生花的詩人，在中世紀當過幫助村民的驅魔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充當畫家和鋼琴家，在藍白星的各地周遊只為尋找一些從未看見過的東西。

他有很多身份，酒館服務生，電話接線員，計程車司機，但……他始終未忘記自已的身份，藍白星的最後神明。

雖然每天都在找事情做，但最讓自已煩躁的還是那些莫名其妙就冒出來的惡念之物，在幾千年的時間裡它們甚至完成了好幾次的進化。

它們慢慢的不再追尋那些有惡念的人，就連死去的人，或者一些事物都要侵佔。

也是後來才知道的，那些惡念之物，本就是霈所製造出來的，霈他沒有完全死去，自已能感覺到他在一點一點掙脫束縛。

如果再來一次的話，結局還會和上次一樣全都死去嗎……

或許這就是自已存在的意義，自已每天都要靠著那塊神石四處獵殺那些惡念之物，日復一日，從未停息。

最近，自已的雨傘生意還算不錯，但不解的是現在大家居然不帶現金了，用一個叫做手機的東西照一下就能付錢。

他嘆了一口氣，新時代還有不少的東西要等著自已學，這也是為了隱藏自已神明的身份。

在自已的印象裡，已經好久沒有見過人們說起過神明的故事了。

倒是忘掉了也好，至少現在的藍白星很均衡，雖然時常還會有戰爭爆發，但大部分都是和平地區，沒有所謂末日降臨，只要不把藍白星搞垮就行。

戰爭什麼的，讓他們打就好了，反正也不可能全都死掉的，這種事情自已無權插手。

如果，芷和那些傢伙還在的話，啊……他們會誇我做的不錯吧。

“帥哥，這麼晚才下班，這不來份炒麵吃吃？”

紅綠燈路口的小攤販向自已攬客，霖對這種事情自然是不會拒絕的，即便是那些乞丐也會稍有節制的施捨幾枚硬幣。

“來一份吧。”，他淡淡的說道。

“好嘞，要辣不要辣？”

“隨便。”

“要青菜還是生菜？”

“隨便。”

“要打包嗎？”

“隨便。”

“給帥哥，您的炒麵。”

從口袋裡掏出嶄新的紙幣後，霖便一個人走在路燈下，手捧著那份炒麵慢慢的品嚐著。

幾千年過去了，人類研究出了各式各樣的菜品，但始終不能和磐大哥的相比。

碩大的廣告牌上放著一張脫口秀的海報，這東西霖去看過幾次，並且很喜歡。

並不是喜歡他們在臺上說的那些搞笑的梗，而是脫口秀主持人的說話方式和語氣什麼的，很像炎和瀚。

他看了看廣告牌上的演出時間，就在明天，要是明天不忙的話，興許可以來捧個場。

房簷下滴落著雨水，滴答滴答的聲音讓人想趕緊回到家去，霖不緊不慢的走到了自已的房子，這是他在這座城市裡租的一個小隔間，甚至還沒有廁所大。

屋內是灰色的水泥牆壁，他不想花時間把毛胚房改成精裝修，只在房間裡鋪了一張墊子用來睡覺，畢竟他在全球各地都有住的地方，有些已經租過的房子甚至就連自已都忘了它們在哪兒。

在床上開啟了那個已經幾乎要被淘汰的按鍵手機，翻來翻去都沒有幾個能打發時間的，倒是那些人類，抱著一個手機居然能看一整天，真是搞不懂。

每天的夜晚，對他來說難熬極了，想趕快入睡到第二天卻根本睡不著，身為神明的他精力很足，但每天做的事情卻無法將這些精力消耗殆盡。

四千年前的他是一個極其喜愛夜晚的人，甚至會坐在山頂看一整晚的月亮。

今時不同往日，他也開始害怕每天的孤獨夜晚，多少次都難以入眠。

那時候的他知道，不管夜晚有多長，第二天醒來總會看到自已心愛的那些人，但現在看不到了。

現在，房間裡安靜極了，窗外的那些高樓仍然亮著不少，但比白天安靜了很多，望著簡陋的天花板，他又想起了心事。

“芷……”

他喊的是一個女孩兒的名字。

四千多年過去了，他仍沒有忘記那個曾經跳舞給自已看的人。

對那個女孩兒，他很後悔，要是當時能不那麼木頭就好了。

可恨吧，居然等她死了以後自已才發現那是愛的表現。

絕大多數的東西其實只有在失去之後才幡然醒悟，後悔也在這一刻才趕來。

多少次他都在想啊，如果……如果當時能在強一點，如果能在謹慎一點……或許就能救下所有人了。

突然，那顆白色的石頭亮了，看來今晚能有些事情做了。

他緩緩起身蹲在了床墊上，右手搭在胸前，shua~的一下化作電光消失在了房間。

藍白星很大，一個人類要不吃不喝不睡覺走上一年才能走完一圈，霖很精準的遷躍到了目標的附近。

這裡是H國，和Z國的時間相差不大這裡仍是黑夜，一個女人頂著大風站在十幾層的天台上哭泣著，她身後的惡念之物正慢慢的侵蝕著她的意識。

沒人知道她怎麼了，或許是長時間積累下來的一些情緒即將引爆了吧。

真正要尋死的人會拋棄他的尊嚴和道德向著生命的終結前去，在黑色徹底籠罩完那最後一點白色的時候，已沒人能阻止他了。

霖悄無聲息的來到女人的身後，四周的風將他的頭髮連同腦後的麻花辮吹起，倒是自已喜歡的狀態。

就像是一個存在於魔幻故事裡的生物，它長著醜陋的五官，像是視覺化的幽靈一般扭曲著自已的四肢，慢慢的侵蝕著女人最後的那點理性。

這種惡念之物很好解決，霖伸出右手五指張開，輕輕攥了下手指便在周圍喚起了數柄金色的長劍，輕輕一揮，那惡念之物便灰飛煙滅。

整個過程沒有任何聲音，就好比空氣中出現了一個垃圾，而你可以用滑鼠框選住它，選中之後按下刪除鍵，便讓垃圾消失了。

惡念之物消失後，女人的情況並沒有得到好轉，她仍站在天台邊上哭泣著，渾然不知剛才有一個禍害在自已身後。

霖站在原地望著她，期待著她接下來的選擇，是死是活由她自已決定，即便是霖也沒有權力替她做選擇。

選擇……這東西其實貫徹了人類的一生，除了出身和天命無法選擇外，人類的人生之中涵蓋了成千上萬條的選擇。

每一次的選擇就是一條分岔路，你站在路口徘徊，猶豫不定，望著前方充滿迷霧的兩條路，你儘可能的讓自已保持冷靜，儘可能的讓自已再深思熟慮一點兒。

這個過程非常痛苦，未知的事物不斷給你施壓，而你又不得不做出選擇。

但當選擇完以後，又覺得選錯了，於是你必須要為曾經的你做出的衝動決定而買單，如此往復，直至終結。

她也一樣，在這個充滿慾望和壓力的城市中，一個人站在天台的頂上。

攜帶著吹過的最後一道風，她緩緩的傾斜了身子，在周圍高樓的霓虹燈光下為自已的人生……寫下了最後的句號。

砰的一聲，霖望著三秒前女人站著的地方沒有聲音的嘆了一口氣，隨後開啟了一旁的門，順著樓梯緩緩的走下了樓。

人類的生命只有一次，親手終結自已，隨著時間慢慢死去，或是死於他人之手，這不是他們自已能決定的。

所以，呵護自已，學會珍惜，便是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