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參加聚會的除上述人員外,還有其他一些在山中清修的各界人士七八人,十幾個人聚在一塊,煞是熱鬧。

因為知道林、陸二人馬上要離開終南山,何其眇將心愛的吉他帶了過來,現場彈奏一曲周華健的《朋友》,蘇惟微用他那沙啞的聲音伴隨著音樂聲唱了起來:

“這些年,一個人

風也過,雨也走。

……

朋友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話,一輩子,

一生情,一杯酒 。

……”

眾人伴著音樂翩翩起舞,大家互相望著對方,能夠感受到彼此之間目光中真情流動。

林溪楓想,這種自由自在、率性而為的時刻真好;這種沒有名利、純真至善的友情真好。

一曲歌罷,一位器宇軒昂的青年越眾而出,微笑著道:“唐朝詩人張喬所做的五言律詩《終南山》,我很喜歡。給大家朗誦一下,請大家不吝賜教。”

王尚濤在旁笑道:“請先自報家門,讓我們瞭解一二。”

青年道:“我姓宋,名聞之,安徽合肥人士,從事文化方面的工作。”

大家紛紛鼓掌。

林溪楓仔細觀察這青年,只見他穿一件灰色短衫,胖瘦適中,神態從容,步履穩健,舉手投足之間頗為得體,渾身透著一股自信、傲然之氣。

宋聞之醞釀醞釀感情,目視前方,左手揚起,用高昂嘹亮的聲音開始吟誦道:

“帶雪復銜春,橫天佔半秦。”

他的音調很高,聲音遠遠地擴散開去,碰到遠處的山谷,頓時回聲盈耳。

他用手遙指著附近的山峰,繼續朗誦道:

“勢奇看不定,景變寫難真。

洞遠皆通嶽,川多更有神。”

在眾人的心馳神飛中,宋聞之陶醉地閉上了眼睛:

“白雲幽絕處,自古屬樵人。”

他將雙手舉了起來,向空中一揚,做了一個定格的動作,並將尾聯重複朗誦了一遍:“白雲幽絕處,自古屬樵人。”

“好一個自古屬樵人!今天,我們都是幸福的樵人。”

楊子華在旁帶頭喝彩,眾人紛紛應道:“對,我們都是樵人!”

這時,一名道士模樣的中年人開口道:“看來,今天的聚會變成了才藝表演啊!”

“有兩位朋友明天就要離開,所以,今天的聚會帶有送別的性質。”王尚濤解釋道。

“是哪兩位?”有人問。

林溪楓和陸竹喧於是便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向大家微笑行禮,並應要求做了自我介紹。

剛才吟誦詩作的宋聞之聽聞兩人來自北部省北龍市,臉上自然流露出了親切的表情。

中年道士道:“既如此,我也演上一段丘處機祖師的《鳳棲梧.述懷》,給助助興。我先來一段劍舞,然後再清唱《鳳棲梧》。請大家指點!”

在眾人的叫好聲中,只見他從陳放在大石上的行囊中拿出一把明晃晃的青銅劍,左手拈了一個劍訣,右手持劍,迎著燦爛的陽光,先抖起一個劍花,然後身形飄動,長劍翻飛,周身立刻亮起道道霞光。轉瞬間只見長劍越舞越快,身形越轉越急,一身青色道袍到後來化作一團清影,被罩在白色的劍影中,劍影和身影青白相間,虛實相生,甚是壯觀。

陳宮嗣和林溪楓是行家,

在旁邊鼓掌叫好。

舞罷一套劍法,中年道士右腳向右跨出一步,右手向左上方猛地一拋,一把長劍凌空飛起,然後又翻著筋斗落下。

道士上前一步,伸出左手,將長劍劍柄輕鬆地臥在手中,做了一招向後背劍的架勢,右掌在胸前略一曲肘,目光環視眾人,顯得氣定神閒。

眾人自然彩聲四起。

道士微微一笑,左手用劍朝著西天方向一指,用清越的聲腔唱道:

“西轉金烏朝白帝,”

隨即長劍又緩緩轉向東方上空,仰面朝天,雙臂張起,接著唱道:

“東望銀蟾,皓色籠青桂。”

長劍隨著他轉動的身形指向南方:

“漸扣南華排菊會,”

眾人正在欣賞間,只見長劍劃過一道白光,向北掠去,道士隨即用無劍之手呈酒杯狀,放在嘴邊,做出大醉的樣子,腳步踉蹌著,嘴中繼續唱道:“ 滿斟北海醺醺醉。”

眾人看道士表演得甚是入迷,都覺精彩好看。

道士邊舞邊唱:

“醉臥終南山色翠,山色清高,夜色無雲蔽。一鳥不鳴風細細,月明如晝天如水。”

空靈的填詞、精湛的表演、激越的唱腔,這道士彷彿是丘處機轉世,把丘處機終南修道的情懷錶達得淋漓盡致。

大家報之以熱烈的掌聲,對這道士都另眼相看。

這時,王尚濤起鬨道:“帥哥美女明天就要離開了,今天不表演個節目嗎?”

林溪楓望了望一臉壞笑的王尚濤,對著大家抱拳拱手,笑道:

“我們今天準備的有節目呢,只怕有辱清聽!”

“帥哥美女準備的節目一定是好的,別客氣了,快點開始吧!”

“那好,獻醜了!我們今天表演的節目是《終南歌》,我來吹笛伴奏,由竹喧演唱。”

“好,好!”

陸竹喧微笑著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一襲紫色長裙,高挑的身段,俏麗的容顏,高雅的氣質,立刻讓眾人呼吸為之一窒。

她對著大家躬身施禮,優雅地走到拿出竹笛的林溪楓身邊,開口唱了起來:

“常思量,

人間仙境數蓬萊,

神仙蹤跡留蒼苔;

常思量,

世上名山有五嶽,

奇雄險峭對天開。”

甫一開口,悠悠如天籟之音的唱腔、意境深邃的歌詞便把大家給牢牢吸引住了。

林溪楓橫拿竹笛,放在嘴邊,手指收放自如,一串串美妙清幽的音符從那一根竹管中跳躍而出,和陸竹喧的唱腔配合得天衣無縫,相得益彰。

“殊不知,

紫氣祥雲在西北,

八方修行絡繹來。”

宋聞之在旁聽了,連連點頭,輕聲對身旁人道:“透過對比的手法,把終南山的與眾不同給刻畫出來了。歌詞行雲流水,借鑑了李太白《將進酒》的開篇寫法,很有味道!”

身旁人連連點頭。

陸竹喧朱口輕啟,進入忘我的狀態,做沉思狀唱道:

“窈兮冥兮為精真,

惚兮恍兮把象解。

終南聖地隱者愛,

歷經百劫心不改。”

林溪楓在一側用心伴奏,將笛子的清雅古樸的格調與詩詞的高遠意境很好地融為一體,一曲竹笛將人吹得如同飲了一杯醇酒一樣舒暢,配合著陸竹喧的清唱淋漓盡致地演繹著對終南山修道的感悟

眾人都側耳聆聽,歌詞的格調漸漸轉向鏗鏘昂揚,眾人的心情隨之有些亢奮。

“混沌道氣沖天起,

悠悠千年何壯哉!

君請看,

朝升雲霞暮飛雪,

時聞鸞鳳喚同儕。

明月清風靜松崗,

溪聲山色動蓮臺。

再看那,

茅庵座座坡間立,

漁樵耕讀皆隱逸。

袈裟生輝娑羅畔,

道袍飄香梅林裡。”

一幅幅鮮活的畫面如同電影蒙太奇的手法一樣,被林陸二人呈現在了這些清修者面前,他們對這些生活場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但如此詩意地表達,還是第一次,不由自主地鼓掌叫好。

輕快的唱風一變,唱腔和音樂又轉為低迴、婉轉、深沉:

“隨口《道德》頌,

信手《千金》醫。

遁世亦濟世,

無為即為之。

野老村夫相攜手,

爭送些田園糧米。

世外桃源總如斯,

不識得紅塵名利。”

觀眾正聽得如泣如訴,曲調繼而又歡快起來:

“滄海一杯露,

世上千年事。

寄語川上夫子,

閒時到我太乙:

谷中寒譚留逝水,

臺上長繩系白日。

常聽那暮鼓晨鐘,

總遇著宿老高侶。

直叫人,

忘卻了原來天地。”

陸竹喧把“常聽那暮鼓晨鐘”到“忘卻了原來天地”這一段重複演唱了一遍,曼妙的聲音如美麗的鳳凰展翅,昂首直奔雲霄。林溪楓的笛音則幻化成了一隻大鵬鳥,清脆地鳴叫著,緊跟著鳳凰翱翔飛起,絲毫不落下風。

大家被他們的音樂帶入了一個奇幻的世界,渾然忘我。等到一曲終了,失神半晌,才從那個奇幻的世界中回過味來,重回現實。

他們望著林陸二人,竟然忘卻了鼓掌叫好,彷彿身在夢中。

一個節目如果精彩到讓大家忘記了鼓掌,應該是最高境界了吧!

“這是誰做的詞,把終南山清修生活描寫得恰到好處,語言凝練,意境高遠,說出了我們想說而表達不出來的東西,真棒!”宋聞之興奮地問。

“這是溪楓前幾天在終南山生活的一點感悟,我們把它編排成了一個節目,讓大家見笑了!”陸竹喧在旁解釋。

宋聞之望向林溪楓的眼光就有些不同尋常,面上流露出自然的欽敬之色,對著林溪楓一抱拳:“佩服,佩服!”

林溪楓忙抱拳還禮:“自娛自樂之作,承蒙過獎!”

楊子華也讚道:“當代名篇!”

王尚濤更是笑道:“好氣勢,好才情,把我們在終南山清修的好處寫了個大致,有李太白《將進酒》的味道!”

林溪楓笑道:“過獎過獎!寫著玩兒的東西,怎敢和詩仙去比?只要不是腦子《將進水》就行。”

眾人大笑。

有人仍然讚道:“寫得確實不錯。”

繼而感覺冷落了陸竹喧,忙添上一句道:“寫得好,唱的也好。好歌詞就需要你這樣的大美女唱,才能唱出這樣餘音繞樑的味道。”

林陸二人被大家吹捧得不覺有些醺醺然。

宋聞之更是走到林溪楓面前,互留了電話,方便以後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