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江市,日平均氣溫還在三十度以上,此時雖然已經是傍晚五點多了,空氣中積攢了一整天的熱氣仍然讓人汗流浹背。
沐白覺得整個人熱的快冒煙了。
他循著導航走街串巷的走了一個多小時,最後徹底把自己給繞暈了。
幾天前他離開京都的時候明明早晚已經要穿薄外套了啊!
轉念一想,江市畢竟是靠近南方的城市,九月份都還是夏天的溫度,這樣一想沐白就明白了,只是道理明白了他也還是接受不了。
沐白將車子隨意的停靠在非機動車道上,他自己則一屁股坐在樹蔭下的馬路牙子上,第一千零一次將王子睿罵了個狗血淋頭,他媽的!給的什麼幾把定位?熱死爺了!
"立刻-馬上-過來接你七爺!你他媽的-什麼破幾把地兒!"沐白旁若無人的怒吼,王子睿若在面前,他非得上去抽他幾巴掌不可。
沐白火大的掛了電話,並沒注意旁邊有人正朝他走過來,直到一瓶冰鎮礦泉水突兀的出現在他面前。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細白的手指將鼻樑上的墨鏡往下扒拉了一下,視線從墨鏡上方掃向拿著礦泉水的那隻手,覺得這手還挺好看的。
這隻手手指修長有力,骨骼均勻流暢,小麥色的手背上有幾處小紅疙瘩,不過瑕不掩瑜,絲毫不影響這隻手的整體美觀。
沐白的視線沿著好看的手指緩緩上移,最後定格在一張不是太熟悉的俊臉上,這張臉稜角分明劍眉星目,很帥。
鬱天青穿著條半舊牛仔褲,依舊顯得一雙逆天長腿十分扎眼,上身是件灰色圓領T恤,一隻黑色雙肩包挎在右肩上,那隻好看的左手拿著一瓶礦泉水停留在他面前。
沐白盯著他的臉好幾秒,又瞅了眼面前的礦泉水才伸手接了過來,
"你是…鬱天青?你怎麼在這兒?"
他向來對別人的長相記憶模糊,就跟他的方向感一樣,只是不知道為何他竟然認出了鬱天青,這個他僅有一面之緣的室友。
礦泉水是剛買的,很冰,沐白將水瓶貼在額頭上,一陣沁人心脾的冰涼觸感及時緩解了他面板上過高的溫度,他舒服的閉上眼睛。
見他這副模樣,鬱天青猶豫了兩秒後還是在他身邊蹲下來,看著他發紅的側臉道:
"我來這邊辦點事剛好路過,你不舒服嗎?"
他剛過斑馬線時,隨意掃了一眼就看見了他,雖然換了身衣服,但那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臉白的發光,讓他一眼便認出他來,他就那樣毫無形象的坐在路邊,根本不知道自己引來多少人的側目。
"我可能中暑了!"沐白一手捏著手機,一手將礦泉水按在額頭上,皙白的手臂支在膝上,嗓音低啞的回答。
他此刻的臉色確實算不上好,兩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額前的髮絲汗津津的貼在光潔的額頭上,顯得有些虛弱。
天青瞥一眼他乾燥的嘴唇,好脾氣的說:
"喝點水應該就可以緩解一下,還是你想喝別的什麼,這旁邊有家超市我去給你買!"
天青心中腹誹:岑沐白畢竟是個男生,應該沒有嬌弱到那種地步吧?才三十三度就中暑了?
"我難受!你送我回去吧!"沐白的嗓音有些啞,他的身體雖然算不上強壯但也確實不會虛弱至此,只是最近幾天沒有休息好,這會兒他只覺得全身發軟,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
沐白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弄的天青稍稍愣了下,他們……是今天上午才認識的吧?
"你哥……王子睿呢?"
"別提那個傻逼!"沐白沒好氣的罵了一句。
"好吧-"天青沉吟了一會兒站起身,"我送你回學校---"
沐白這狀況明顯是身體不舒服,作為室友,天青覺得自己不能拋下他不管。
說完這句話,鬱天青拿出手機快速的編輯了一條資訊傳送出去後將手機塞回口袋裡。
"你手——"沐白的目光落到鬱天青右手背上的一片小紅疙瘩上。
這人左手也有相同的小疙瘩,只不過比起右手要少很多,右手手背有點慘不忍睹,密密麻麻一片,看的沐白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
上午這人手背上好像沒這些小疙瘩呢。
"過敏了。"鬱天青瞄了眼自己手背不甚在意的說。
"哦——"沐白沒多問,畢竟他們上午才認識,算不上熟人,何況沐白一向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
"這個-"沐白指了下一旁的黑色的重型機車,他雙手撐著膝蓋慢慢的站起身,身體微微晃了下又站穩了,
"你會騎這個吧?"
"會騎摩托車,沒騎過這種——"天青打量著眼前的大傢伙,這個牌子的重型機車他見過但沒騎過。
"那就OK了,走吧!"沐白摘下頭盔遞給他,自己則自動自發的爬上後座,天青也沒再遲疑,將揹包背在胸前,長腿跨上了車子。
鬱天青利索的點火擰油門,車子攜著發動機的轟隆聲很快駛了出去。
沐白一開始還能跟天青隔著點距離,努力保持著平衡,後來頭越來越疼,越來越暈,他放棄掙扎,一腦袋砸在天青的背上,未免摔下車他雙臂自動自發的抱緊了天青的腰。
天青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想回過頭看看他怎麼了,卻只看見沐白被風吹得髮絲凌亂的頭頂,他低頭瞅一眼緊緊箍著他腰的白皙手臂,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口。
沐白突然抬起頭湊到天青耳邊喊了一句:
"我不回宿舍!送我去華悅酒店!"
"…哦-好!"
到了酒店停好車子,天青便準備離開了,沐白卻先他一步開口讓他送自己回房間,天青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好脾氣的將沐白送到了頂樓豪華套房。
沐白一進房間,鞋也沒脫直接將自己摔進沙發裡,天青見狀皺著眉跟了進來,掃了一眼房間內的擺設,找到冰箱後大步上前,拉開冰箱門拿出來一瓶水,他看了看瓶身上的英文片語,確定是飲用水後擰開了瓶蓋,將瓶子徑直塞到沐白手裡說:
"喝點水吧!還不行的話就只能去醫院了!"
沐白仰著頭一口氣喝了幾大口水後直接把水瓶遞還給天青,天青看眼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和只剩一半水的瓶子挑了挑眉,認命的接過來擰好瓶蓋後,放在茶几上,然後直起身道:
"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等等——"沐白叫住他,然後抬手指了指他剛扔在桌上的車鑰匙,聲音有些啞的道:
"今天耽誤你時間了,你把車子騎走吧,節省時間!"
"不…"天青本想說不用了,他剛已經給朝哥發了資訊,說要晚半個小時到。
"你完事以後直接騎回學校就成!快走吧-"沐白彷彿沒聽見鬱天青的拒絕似的,他繼續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完整。
"好吧-"天青不是糾結的個性,考慮兩秒後就爽快的答應了,騎摩托車過去,確實要節省不少時間。
天青俯身拿起車鑰匙,剛準備轉身又折回來,他摘下揹包,在包裡翻找起來,片刻後摸出一個小紙袋,撕開後他伸手將裡面的東西按在了沐白的額頭上,沐白被他這一舉動嚇了一跳,原本閉著的眼睛猛的睜開疑惑地瞅他:
"你幹什麼?什麼東西……這麼冰?"
冰冰涼涼的倒還挺舒服的!
"這是冰敷貼,你可能有點中暑,做一下冰敷會舒服些!"天青拉上揹包拉鍊。
"哦?"沐白抬手摸摸額頭上的東西,幾秒鐘後感興趣的盯著鬱天青問:
"哎-這東西真挺不錯啊,你在哪兒買的?"
天青將包甩到肩上,俯身拿起桌上的車鑰匙,聞言回答:
"戶外用品店!"
他們打籃球的,碰撞啊扭傷啊時有發生,所以經常需要冷敷貼。
說完,天青轉身準備離開,沐白閉著眼睛從口袋摸出手機,完全毫無招呼的就是一扔,好在天青反應和運動神經都超一流,險險的接住了沐白的手機,他皺眉正想說:你幹嘛啊?
就聽沐白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道:
"加個好友,我下次若想買冰帖了就找你--"
"行吧!"天青聞言沒怎麼猶豫,拿著手機很快加了好友,他把沐白的手機放在桌上,招呼了一聲,
"加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門在天青身後合上了,沐白一動不動的躺在沙發上,過了一會兒,他抬手摸摸額頭上的冰敷貼,又拿下來放到眼前看了看,然後輕輕的嘖了聲才又把冰敷貼重新放回額頭。
王子睿在半個小時後將酒店的房門拍得震天響,沐白原本不想理會他,無奈他太吵了,只好光著腳踩著地板過去,火大的一把拉開了門。
"岑小七-你怎樣啊?你沒事吧?"門一開啟,王子睿便撲了過來,抓著沐白上下打量,生怕眼前的這位爺少了一根頭髮。
"爺好著呢!"沐白打了一個哈欠,沒好氣把他扒拉開,不耐煩的說:
"看完了吧?看完了就趕緊滾蛋-"
說著他就要關門,王子睿趕緊擠進來,沐白見他人已經進來了,也懶得再理他,隨手把門甩上了。
"你怎麼回來的?不是說頭疼嗎?"王子睿亦步亦趨的跟在沐白身後,有些擔心的問。
"鬱…鬱天青,他是叫鬱天青吧?碰上他叫他送我回來的!"沐白說著朝臥室走去。
"鬱天青?他-"王子睿沒想到會從沐白口中聽到天青的名字,十分的驚訝。
他緊走幾步趕上沐白,準備問一下具體的情況,只聽啪的一聲,臥室門貼著他的鼻尖被甩上了。
"我洗澡——你自便!"隔著門板,沐白冷酷的丟出一句話。
操!只差一點點,大概0.1厘米吧!鼻子就要和門板來個親密的負距離接觸了!
王子睿摸了摸鼻子,訕訕的走回客廳,拉開冰箱給自己拿了瓶水,然後擰開蓋子一口氣灌完大半瓶才又將自己摔進沙發裡躺平了。
他跟沐白從小一起長大,兩人平日幾乎形影不離,一直到十六歲王子睿回來江市。
岑家是個大家族,到沐白這一代共有七位公子,前面六位公子的名字都從錦字,唯一的例外就是沐白。沐白是老么,卻沒從錦字,外面有人猜測,因為沐白是梅氏企業的接班人,所以他的名字才不從錦字。
在旁人眼裡,岑沐白算是岑家的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