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呱呱!”
天際落下的雨水從草甸間紛紛匯入低窪,難得經歷如此豪雨,一隻青蟾正在窪坑裡歡快的鳴叫著。
但,並沒有高興多久,覓食的龐然大物遊入水窪將它一口咬住。
是一條黑蛇!正當黑蛇想要吞嚥口中這久違的美味時,大地剎那間劇烈顫抖起來。
奔湧的黃河與雨水拍打地面的聲音將馬蹄聲掩蓋的徹底,等黑蛇吐出青蟾想要逃跑時已經來不及了。
無數的馬蹄踩踏,只幾瞬的功夫就將它的身體踩成了肉泥與地面的泥濘混為一體。
狂奔的馬蹄繼續向東朝銀川平原最富饒的中部馳去,雨珠不時滴落在甲片和頭盔上,發出一連串清脆的“嘀嗒”聲。
沈釋一馬當先為疾奔的萬騎指引方向,縱然他不過殘缺之軀握韁的手卻穩如磐石,斗笠下的眼睛因為偶爾濺入的雨水,綠芒大盛!
瞥了一眼不遠處在雨水沖刷下依舊屹立不倒的三角小旗,這面旗幟的頂端纏有特殊的紅線作為標記,他眼中的綠芒稍暗,沙啞的嗓音中帶著驚喜的腔調對身後的鐘榮說話。
“都督,此地距離乞伏部只有十五里!”
聽聞只有十五里,破六韓拔離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都督,又行了半個多時辰了,讓弟兄們再歇會吧!”
鍾榮同樣抹了一把經過盔沿流淌到臉上的雨水,抬頭看天,雨勢已在不知不覺中稍有緩解。
“有多少兄弟掉隊?”
身旁的破六韓拔離和屠霸都被這話問住了,在這樣的雨夜奔行,掉隊在所難免,又如何去統計人數?
“想必不在少數,可要停下來等等掉隊的兄弟們?”屠霸應了一句,他的雙錘掛在馬鞍上,若非這匹戰馬是鍾榮特意在長安花費數百金買來的河曲馬,否則僅憑雙錘上百斤的重量早就倒地不起了。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士氣在這雨水的沖刷下也會被逐漸消磨,鍾榮深知這個道理,他們已經休息過一次,在如此雨夜再多休息一時半刻也於事無補。
“讓後面的兄弟們互相傳話。”
“只要只要再堅持十五里行軍至乞伏部者,皆記大功一件!”
“再派人去告訴婁煩白羊兩部,他們的新家園就在前方,已經不遠了!”
不管後方之人是否將這句話傳達到位,有了這一記強心劑振奮軍心,眾人的精神再度被提起,行程已經走了大半,十五里路已經不遠了。與其無功而返,倒不如放手一搏。
鍾榮並不擔心選鋒營,這兩千人多數都是從太原開始便跟他一起並肩作戰計程車卒,酷熱苦寒早就司空見慣,又何懼這區區雨夜?
唯一憂心的當數兩部胡騎,此輩雖然隨他征戰遼東,但一年半載過去了,他們對自已還會如以前那般嗎?
特別的作為白羊部的羯族騎兵,之前的軍將跟隨自已死於遼東戰場,現在新來的康元桀驁不馴,會不會心甘情願聽從自已的號令?
雨水同樣消磨著他自已的信心,鍾榮有些後悔。應該聽斛律忠之言,早在趕赴河州時就該找個藉口趁機將此人弄死,以絕後患才對!
好在大軍的補給與軍餉皆掌握在自已和朝廷的手裡,就算康元有心作祟也該掂量下自已的輕重。
這十五里地,就在鍾榮的擔心與自我安慰中,馳出大半。
直至前方已經能看到,掩藏在雨幕中無數時明時暗的點點星火。
沈釋的夜眼看的最清楚,雖然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但他的話語已從最初的低沉沙啞變的稍微尖銳了幾分。
“都督,前面就是乞伏部,距離我軍只在兩裡之遙!”
鍾榮看向破六韓拔離,後者會意立刻讓數名士兵取出口哨使勁吹響。
前方賓士的騎兵立刻向左右散開,為後來的騎兵留下勒馬懸停的空間。
近萬騎兵在雨夜之中根本看不清楚,但鍾榮能夠感覺到他們呼吸時升騰的熱氣,夏末的雨水似乎也因為懼怕這股氣勢而為之稀薄!還有戰馬的低鳴與馬蹄鐵摩擦地面所發出的聲響。
他騎在馬上繞著最前排的騎兵緩行,努力想看清楚士兵們臉上的神情。
“兄弟們,突襲鄴城時,我軍不過五千!”
“出擊高麗時,敵,更是十倍於我!”
在這銀川平原的雨夜中,麾下士卒能看清面容者不過十之二一,鍾榮只能作罷,繼而聲動如雷。
“但……他們,都灰飛煙滅了!”
“現在亦是如此!我軍星夜冒雨而來,敵又豈能料之?”
“此戰我軍必大破賊虜!若勝,每人賞黃金十兩,女人一個!”
“獲乞伏國仁首級者,晉爵二等,賜五百金,優先挑選族中美女五人!”
自兩晉以來民生凋敝生活困苦,雖然對於權貴和地主階層來說十兩黃金不過九牛一毛,但貧富差距極大的現在,十兩黃金對於普通人來說已是一筆不菲的財富,足夠在長安買棟一進的宅院還有富裕。
再說權貴和地主誰又會來從軍呢?更何況還有他們夢寐以求的女人。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鍾榮感覺的到,空氣中的溫度瞬間抬升,起伏的心跳與急促的脈搏,昭示著士兵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展開一場殺戮盛宴!
赫然抽刀出鞘,寶刀綻放的光耀映照出一雙冰寒刺骨的眼眸,猶如鷹虎!
他揮刀怒指前方。
“對面之敵,不過一群土雞瓦狗,勝利唾手可得!”
“現在,隨我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