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商務車從機場接走了楚辰安幾人,車內的氣氛非常沉悶,顧一夕幾人傳閱著一個平板,裡面似乎有什麼重要的資料。
楚辰安透過暗色玻璃看著窗外的風景,繁華無比的街道上高樓林立,無數行人神色匆忙地在其中穿行。
在帝都這樣的地方,無論你如何優秀與努力,都只能成為眾多薪柴中的一員,無論怎樣燃燒自我都無法成為天上的煙花,即使煙花在那些上位者眼中,也只是不甚絢麗的一瞬。
楚辰安看著那些閃動的霓虹,視線變得有些模糊,他心中的不安和迷茫被無限放大,本就普通的他更覺自身的渺小。
他想起了魚哥那張扭曲的臉,他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那樣的怪物,雖然他甚至都不知道魚哥的全名叫什麼。
但是他覺得在那樣的一個雨夜,三個孤獨的靈魂聚在一起吃飯暢談,世間的風雨便也顯得沒有那麼冷漠,甚至一個簡陋的橋洞也有了溫暖的感覺。
在寒冷的雨夜裡,低矮橋洞下跳動的火盆,三個像是流浪狗一樣的男人,一桌子三十塊錢打包的殘羹剩飯。
任憑冷冽的大雨將整座城市淹沒,他們依然在笑著,因為三個相似而孤獨的靈魂能夠相遇,便是最大的緣分。
然後他們還一起闖蕩了那詭異的餐廳,從那個戴著豬頭面具的主廚手下逃了出來,就算是那怪物的觸手依然無法奈何他們。
他們經過小巷子時看到了那群小混混時,脾氣暴躁的魚哥是第一個衝上去的,也是被打得最慘的。
這些畫面裡本來有三個背影,而此時其中的一個卻變得昏暗了下去,雖然楚辰安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他覺得這個人鮮明而深刻地活在他的心裡,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
到底是誰給魚哥掏的機票錢?魚哥又為什麼會變成那副樣子,難道他也是天授者嗎?
他是一個常覺虧欠的人,生活對於他是吝嗇的,他所珍視的美好終究會毀於一旦,讓他變得患得患失而沉迷過去。
一邊的姬雨辰似乎看出了楚辰安心中的鬱悶,她把手裡的平板遞了過來。
“你看看吧,可以解答一些你的疑惑,讓你也能輕鬆一些。”
還沒等楚辰安接那隻平板,開車的司機便出聲打斷道:
“姬小姐,這……恐怕不合適吧。”
楚辰安的手縮了回來,他很感激姬落雨能照顧他的情緒,但也怕給她惹麻煩。
“沒事,關於這件事情他有知情權。”
顧一夕則是轉頭對那個司機叮囑道:
“這件事情不要說出去,不然你我都麻煩。”
司機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他收回了自已的視線,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楚辰安拿起了平板,對姬落雨說了聲謝謝,他知道自已就是個工具人,根本沒有許可權接觸這些資料。
平板上是一份並不很正式的報告,能看出來寫報告的人很著急,並沒有來得及對報告進行細緻的整理。
資料的開頭是一份身份檔案,在照片的那一欄裡放著一張魚哥的照片,這張照片裡他的頭髮還梳得整整齊齊,眼神裡還滿是自信和期待。
姓名:羅如魚
民族:漢
年齡:32
此時楚辰安才知道魚哥的全名叫羅如魚,應該是在起名時希望他能夠如魚得水一般成為生活的高手,再下面是一些關於他的生平介紹,不難看出他曾經有一個不錯的家庭。
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商人,甚至在江浙地區都小有名氣,而且魚哥也很爭氣地考上了一所名校,而且在本校就讀了研究生。
研究生畢業後他就接管了家裡的生意,並且在28歲那年他遇到了想要陪伴一生的人,並且在30歲時與其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在這個普遍晚婚晚育的時代,30歲結婚並不算晚,尤其是對於魚哥這種富二代,對方是一個人民教師,也並不算商業聯姻,不難看出魚哥的鐘情與愛意。
在檔案之中還插入了一張照片。
照片裡一個溫婉的女人穿著潔白的婚紗,留著帥氣髮型的魚哥低頭凝望,彼此眼中的愛意被相機定格。
楚辰安心中有些難過,因為那晚魚哥說他當時所有的辦法都想過了,但是所有的親戚都不願意借錢給他們,那些平時如同蚊蠅一般轟都轟不走的親戚,卻見他們如見瘟神煞星。
他或許在每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都會回想起曾經幸福的生活,比寒風更甚的痛苦便會將他刺得遍體鱗傷。
之後是一個關於他流浪前的調查,他家因為生意得罪了一個極有權勢且黑白通吃的人,所以被一番算計之下破產,還欠下了高額的高利貸。
當時他家所在的別墅已經被斷水斷電,他們的別墅被團團圍住,暴徒一般的涉黑高利貸團伙切斷了他們的交通,用干擾器阻斷了他們與外界的交流。
最終那些暴徒持著武器摧毀了他們家的門,衝入了他的家裡,然後那些人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他們一家人也再沒出現過。
緊接著那個算計者因為涉黑進了監獄,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那棟被封堵了交通,隔絕了訊號的別墅也再沒有人關注。
直到飛機上的事情發生後,調查小組才開啟了別墅的大門,裡面臭氣熏天,四處散落著腐壞的斷肢。
經過法醫的大概辨認,最終確定那些斷肢屬於魚哥的父母妻女,和五個闖入的涉黑人員,一共九個人全都被啃咬得只剩下了殘肢,在一年前就已經死亡。
“一年前……就死了?”
楚辰安拿著平板的手有些顫抖,他看著那些腐爛斷肢的照片,如果法醫判斷得沒錯的話,在魚哥流浪前他的家人就已經死了。
這明顯與魚哥講的不一樣,他一直認為自已的家人都活著,而他只是自已跑了出來,因為他是主要債主,所以那些討債的肯定會到處抓他。
他又在流浪時從不和家裡聯絡,那些涉黑人員也無法利用家人來逼迫他,時間長了就會放過他的家人。
此時看來他的家人和追債的人早在他離開前就死了。
看著那些斷肢上的咬痕,他忽然想到了經常發病的魚哥,以及他那明顯異於常人的恢復能力,一個可怕的猜想在他的心中浮現。
他急忙繼續看了下去,下面是對於整件事情的還原。
羅如魚,蠱雕天授者。
蠱雕,外形如雕,而頭生雙角,他的聲音像嬰兒,以食人為生,是山海異獸的一種。
在涉黑人員闖入其家人居住的別墅後,其恰好覺醒了天授,在第一次天授中,因為精神受到刺激過大,在獲得蠱雕力量後發生了暴走,最終將別墅內除他以外的九人全都殺死吞噬後潛逃。
此後經過一段流浪,最終停留在了長冬市開原縣,在五月11日(昨日)開啟第二次天授後,因其無法承受天授力量,最終在飛機上完全獸化。
其機票為他人代為購買,此人所使用的身份為其一年前已經死亡的妻子,此事正在調查中暫無結果。
……
短短几千字便寫完了一個人的一生,而魚哥心心念唸的家人也只是泡影,他既然坐上了飛往家鄉的飛機,那說明他還是希望見他們一面的。
天授者的意識會逐漸與異獸融合,逐漸被異獸同化控制,或許他並不知道自已在陷入瘋狂時已經殺死了自已最愛的家人,或許是他存留的人性,讓他選擇性的遺忘了那遍地的斷肢和鮮血。
楚辰安此時終於知道了世人為何會如此厭惡天授者,因為天授者就是承載惡魔的軀殼,只是反人類的冰冷武器。
他把平板還給了姬落雨,在座位上久久不語,許久後才問出了一個問題。
“我開啟了那個保險櫃後,你們會怎麼處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