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覺得自已很欠,但還是忍不住想去關心陸梨。

也不知道怎麼的,這個小丫頭好像很合他眼緣一樣。

這就讓咱們顧大少爺更氣了。

不得不轉了個話題。

“你家浴室呢?”顧牧野問道。

只不過他這話才剛一問出口,就連他自已都覺得很有問題。

就她這個破家,能有浴室嗎?

“我家沒有浴室。”陸梨很自然地答道。

果不其然,還真的沒有。

“那你們怎麼洗澡?”顧牧野接著問。

小陸梨指了指外面。

那裡有一間比這茅草房還要簡陋的一個露天……“洗澡房”。

“我都是燒了水,然後在那裡洗澡的。”小陸梨回答道。

顧牧野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來了。

這丫頭年紀不大,苦倒是沒少吃。

這一分鐘,咱們的顧大少真切得感受到了人類的生而不平等。

“那有燒好的水嗎?”

顧牧野問道,聲音不自覺地溫柔了幾分。

眼前的這個小傢伙兒太可憐了,可又難得得特別樂觀。

對於這樣的一個小孩兒,他覺得自已應該要溫柔一點。

“有的,我出門前燒了。”

“在哪?”

“在那。”

小陸梨指著不遠處的一個火堆,上面架著一個三角架,三角架上有一個燒水壺。

顧牧野一句廢話沒說,直接走了過去,提起水壺就往那個簡陋的露天洗澡房去了。

路過小陸梨身邊的時候,還朝她說了句:“走吧,小孩兒,還愣著了幹什麼?這麼想當泥娃娃?”

小陸梨被顧牧野這番舉動給嚇住了,直接釘在了那裡。

他這是要幹嘛?

要幫她洗澡嗎?

這可不行啊!

絕對不行的。

媽媽說了,男女有別,不能讓男孩子看她洗澡,就是阿爺也不行的。

以前媽媽在的時候,都是媽媽幫她洗澡。

媽媽不在了,她就學會自已洗澡了,連阿爺都沒幫她洗過澡。

媽媽還跟她說,小背心和小內褲遮住的地方,也不可以給別人碰。

媽媽雖然不在了,但是媽媽說過的話,她一句都沒忘過,全部都牢牢記在心裡呢!

“走啊,愣著幹什麼?”

顧牧野叫小陸梨還一直傻站著,語氣都變得兇了一點兒。

沈慧心在一旁看得可津津有味了。

她兒子可從來沒對什麼人這麼上心過。

他向來都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主兒。

而且他向來討厭小孩兒。

對小孩兒是一點耐心都沒有。

今天這是怎麼了?

怎麼突然就轉性了?

她這次把他硬來拉來東橋村確實是抱著想改造他的想法。

但是這怎麼才來就變了,這算是才開始就收穫了?

……

聽到顧牧野再次叫自已,小陸梨一下子挺為難的,但還是跟著他去了洗澡房。

陸梨家的這個洗澡房空間不大,裡面除了放著一個掉了瓷還變了形的大盆,還有一張小椅子和一個醜不拉幾的香皂盒裡裝了一塊劣質的冒牌香皂以外,再無其他了。

就連一瓶洗髮水都沒有。

顧牧野看著眼前的情景,不得不感慨一句,真是把極簡做到極致了。

顧牧野指著那個大盆問:“這是你洗澡的盆嗎?”

小陸梨點點頭。

顧牧野把大盆放平擺在洗澡房中間的位置,然後就朝著裡面開始倒水了。

“冷水在哪裡接?”顧牧野問道。

陸梨指著洗澡房外面的一個水龍頭說道:“那裡。”

顧牧野把水壺裡的熱水倒完以後,又提著水壺出去接冷水。

……

等把洗澡水兌到合適的溫度以後,顧牧野又對著小陸梨指揮起來。

“好了,洗澡水給你兌好了,自已能洗嗎?”

小陸梨聽他這麼問,立馬鬆了一口氣。

她還以為顧牧野要幫她洗澡呢!

原來是她想多了。

人家只不過是幫他兌個洗澡水而已。

嚇死她了。

小傢伙兒又開始像小雞啄米一樣地點頭。

“會會會。”

這時候,沈慧心突然上前來。

“寶貝,還是讓阿姨來幫你洗吧,你今天從山上摔下來,身上都是泥,阿姨幫你洗乾淨了,好幫你擦藥。”

不知道什麼原因,沈慧心的聲音對陸梨來說好像有一種非同一般的魔力,讓她根本沒有辦法拒絕。

“好。”小傢伙兒聲音軟軟地應道。

“你先出去吧,順便去車上拿一條浴巾給我。”沈慧心轉頭對顧牧野說。

顧牧野點點頭,掉頭走出了洗澡室。

……

沈慧心小心翼翼地幫小陸梨脫衣服。

這衣服明顯比小陸梨的身材小了一號,穿在身上貼得有點緊,有點不太好脫。

最主要是小傢伙兒現在渾身都是擦傷,沈慧心怕把她弄疼了,所以脫得格外小心翼翼。

同時,她心裡也生出了跟顧牧野同樣的想法。

這個小丫頭實在是太可憐了,又那麼乖巧懂事,她應該得到更多的關愛。

“寶貝,如果阿姨弄疼你了,千萬不要自已忍著,一定要告訴阿姨,聽到了嗎?”沈慧心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小陸梨的臉說。

小陸梨點點頭,乖乖地應:“好。”

“不過阿姨你不用擔心,真的,這點小傷對我來說不疼的,我們農村長大的小孩子沒有那麼嬌貴的,我們從小就要幹各種各樣的農活,幹活的時候經常受傷的,所以這點傷對我來說一點兒都不疼。”

“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家的玉米被野豬啃了,我當時拿了根木棍子就去追那頭野豬,最後被那頭野豬狠狠咬了一口,那野豬的牙齒特別鋒利,還很尖,所以當時傷口特別深,流了好多血,那次我還以為我要死了。”

“因為阿爺沒錢帶我看病,只能自已找點藥給我敷傷口上,可是沒幾天,我就好了,雖然傷口還有點疼,但是我立馬又可以下地幹活,照顧阿爺了,我又活過來了……”

沈慧心安靜地聽著,沒有說話,眼角卻有晶瑩的淚花在閃動。

在給小陸梨洗澡的同時,沈慧心發現,她身上除了有今天弄的新鮮的傷口,還有一些舊的傷疤。

應該就是她剛剛說的幹活時候弄的傷,這些傷口雖然不大,但是細細碎碎,密密麻麻,看得沈慧心的心一陣抽疼。

她輕輕撫摸著小陸梨腳背上的舊傷口,那種感覺特別奇怪。

小陸梨的腳小小的,還嫩嫩的,跟這些有點磨手的傷口很不協調,但它們偏偏矛盾地同時出現在小陸梨的身上。

沈慧心看著這些“陳年舊傷”,彷彿能看到小陸梨艱辛的童年印跡。

那是她沒有經歷過的悲苦。

“寶貝,你願不願意……跟阿姨去京都?”沈慧心鄭重其事地問道。

陸梨猶豫了一下。

沈慧心明明從她小小的眼睛裡看出了濃烈的期望。

她以為她會答應的。

她為此還有點小竊喜。

但最終小陸梨卻搖了搖頭。

“還是不了。”

小傢伙兒的語氣裡有明顯的失落。

“為什麼呢?”沈慧心問。

“我不能把阿爺一個人丟在家裡,自已跑出去玩,那樣他會難過的。

他已經夠可憐了,兒子跑了,媳婦死了,要是我這個唯一的孫女也扔下他一個人跑出去玩,那他就更可憐了。”

沈慧心此刻心情很複雜。

小陸梨誤會了她的意思。

她說的是想要收養她,把她帶到京都去,帶到顧家去。

原本他們這次的收養計劃只是出錢資助,但是人並不帶回顧家。

其實顧家一直都有在做慈善,每年他們顧家的慈善捐款都是京都的大型企業裡最多的。

還有一件他們一直堅持了很多年的事,就是他們會去各個貧困的山區選擇一些孩子進行資助。

之所以這次比較特殊,以“收養”為名,是因為顧老爺子前不久生了一場大病,他專門請老家的一個先生給他算了一下。

那個先生囑咐他,讓他兒子去收養一個女兒。

這個女孩會是顧家的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