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啟登基後,原有的九大部落進一步整合,分為九大方國,下又有各小方國。

比如當年鯀伯一系的發源地有崇部落,如今便已是有莘國。

各方國遍佈九州,以夏王城為尊,聽夏帝號令,年年歲供,不得延誤。

只是400餘年的歲月,

人心思變,

且自啟以後,姒性王族子孫多不肖,

繼位者既無禹之仁德,

又無啟之心思手段,

漸不能服眾,

各方國異心漸起。

尤其自姒癸繼位以來不思朝政,

驕奢淫逸,

引發了諸方國的不滿。

只是苦於當年諸侯之會的盟約,

不敢妄動而已。

王城與方國互相牽扯,

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直到有施氏打破了這一僵持局面。

有施氏地理條件優越,

土地肥沃,

物產豐富,

人口眾多,

兼之歷代方國主勵精圖治,

經百年積累,

漸成九大方國中最強盛之國。

現任國主不滿夏王許久,

以效法堯舜為由,

發兵攻打夏王城,

欲以“賢者居之”為由取夏王而代之。

只是夏王雖不得人心,

武力值上卻是滿格,

又以占卜形式請神召,

要求諸方國共伐有施氏以固王本。

諸方國雖對姒癸不滿,

卻終不敢違抗天意,

紛紛響應王朝。

有施氏便是再強盛,

亦敵不過諸方討伐,

苦守數月後終被攻破。

這場方國之亂最終以國主被誅、大量上供牛羊牲口及美人的結局而告終。

姒癸早就不滿諸方國暗地裡的小動作,

此次討伐有施國大獲全勝,

殺雞儆猴,

短期之內,諸方國必不敢再造次。

恰逢此時妺喜以有施氏第一美女的名頭被上供,

美人在懷,

姒癸事業愛情雙豐收,自是十分快意,

從此與妺喜日日笙歌。

妺喜容顏昳麗,卻不愛笑,

只有在聞及絹帛斷裂之聲時才偶有笑顏。

姒癸命人將大量珍貴的絹帛割碎,

只為博美人一笑。

又將難得的美酒傾於池中以供二人享樂助興,

名曰酒池。

二人情分漸濃,

日日痴纏,

卻不知天下百姓因夏帝淫亂驕奢苦不堪言。

伊水河畔。

……

“阿摯啊,多虧了你為我家老太婆煎的藥湯,她的頭疼病好多了。這是我剛打回來的,你拿回去吃吧。”

一個老年男子笑呵呵的拎著一隻兔子說道。

“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阿伯勿要客氣。兔子您和阿嬸吃吧。”

對面是揹著一個粗布做的包袱的青年男子,他粗布麻衣,面目清俊,眉眼溫和,見狀忙溫聲拒絕。

二者又推拉了一番,最終還是年輕男子佔了上風。

老伯悻悻的將兔子收到腰間,這時方見男子揹著包袱,一副要出門的打扮。

“阿摯這是要去哪裡啊?”

老伯狐疑問。

“阿伯,有莘國正在為國主招庖廚,我要去應召。”

男子溫和道。

“啊呀呀,阿摯啊,去不得,去不得啊。國主的庖廚,那便是奴隸啊。我們是平民出身,又怎可去做低賤的奴隸呢?”

阿伯急道。

平民雖不如貴族,

但比起命運掌握在主人手中的奴隸還是要好了不少。

從來只見奴隸羨慕他們,

哪裡有平民主動為奴的呢?

哎,阿摯怎的如此想不開,

到底還是年輕啊。

年輕男子不以為杵,繼續笑著道:

“阿伯,聽聞有莘國國主賢德,難得他有徵召,這是一個好機會。”

說罷他站直了身子,望向了遠方,聲音也陡然變沉:

“我素喜堯舜之學,若能得賢主賞識,不負我這一身本領,便是為奴又有何妨?”

伊水河畔,朝陽初升,男子年輕的臉龐上滿是堅定自信。

老伯愣愣的看著他,

良久方嘆出一口氣。

的確,

阿摯和他們一直都是不一樣的。

出去也好。

是龍,

終究是要翱翔九天,

而不該困於這小小的伊水。

“好好,有志氣。阿摯啊,阿伯等著你聞名天下。到時可莫要忘記了家鄉的父老啊。”

老伯顫巍巍的抬手輕拍男子的肩膀,心中滿是不捨。

阿摯父母早喪,

這些年來多得父老鄉親看護,

於他們而言,

阿摯就是他們另一個孩子。

此時雖知他此去是為了自已心中的凌雲志,

卻難免不捨擔憂。

年輕男子面色動容,

深深的環顧四周,

似想要記住這片生他養他的土地,

然後不再多言,

彎腰向老伯深深的行了一禮,

之後便毅然決然的轉身離去。

世間之路多崎嶇,

男兒壯志不言愁。

待到功成名就日,

便是衣錦還鄉時。

……

“你便是伊摯?今日這羹湯做得不錯,可是有何秘法?”

大殿中,有莘國主溫聲道。

有莘國主已年過五旬,鬢髮花白,面色慈和,此時正坐於高堂。

這新來的廚子不錯。

一樣的材料,

經他之手做出的食物就是較別人的美味,

尤其是這羹湯。

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

似乎每次吃這羹湯後,

他的眼痛乾燥之症便會得到緩解。

這不由令他又驚又喜。

於是今日特來召這新來的奴隸覲見,

想要問問這其中可是有何緣故。

“稟國主,無他,摯只是在其中加入了少許菊花及枸杞共煮。”

“哦?這是何意呢?”

國主好奇問道。

“摯曾遠觀國主,國主夙寐操勞,時訴眼花、幹痛,應是肝陰虧虛之疾。上古神農帝曾將菊花、枸杞列為上品,不僅可滋補肝陰,久服更可耐寒暑,輕身不老。故摯將其與羹湯同調,望能解國主之疾。”

伊摯不卑不亢答道。

所有的巧合都是有備而來,

機會只會留給有準備的人。

入有莘國近3月,

為了能被國主注意,

他日日觀察琢磨,

利用自已精湛的廚藝和本草知識,

為國主量身烹製了這道菊花雉羹,

終於,

在今日等到了國主的召見。

國主沒想到一個看似普通的羹湯竟有如此多門道。

更不想自已這個新奴隸對廚、藥二道融會貫通如此。

他打量著面前不卑不亢、有禮有度的年輕男子,眼中滿是興味。

召見伊摯之前,

他便聽聞今年來了個以平民之身自願為奴的庖廚,

本以為他是憊懶不思勞作,

不得不賣身為奴。

國主並未在意。

只是今日一見,

他哪裡有半分卑怯之象?

以他一身本領,

即便為平民,

亦可得一方讚譽,

若無所圖,

又怎會來此為奴。

所以這個伊摯所圖為何呢?

能做到國主的人自不會是傻子。

不過他喜歡聰明人。

尤其是有本事的聰明人。

“伊摯,你這羹湯我很是喜歡,欲要賞賜與你。不知你想要何物?是想要絹帛兩匹?還是賜一女子與你成婚?”

有莘國主拿起勺子喝了一勺羹湯,方才不緊不慢的道:

伊摯行禮:

“國主,摯素聞國主賢名,特來投奔。若國主欲賞,摯不求財物美人,只懇請國主能聽摯講一番治國之論。”

有莘國主有些詫異。

原來伊摯是為了這個。

也好,

觀其不俗,

不妨聽來看看。

若真乃賢能之士,

也是有莘之福。

“好,伊摯不若說來聽聽。若是好,我自當重賞。只是若不好,你便留在我身邊一直做個庖廚吧。”

國主放下勺子,容色嚴肅。

“是。”

伊摯再次深拜。

他胸中這團錦繡,

終有吐口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