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骨珠泣(十)
天了嚕,我竟帶著系統去古代吃瓜 桔汁兒軟糖 加書籤 章節報錯
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待曦的傷徹底養好,已是半年之後,此時屬於二人的家也竣工了。
曦是地位崇高的勇士,又是族長之子,而嫄則是長老繼承人,故二人的房屋雖比不上族長家,但規格也遠超普通族人。
茅草屋的每一根樹木、石頭,大小、粗細相差無幾,都是曦精心挑選過的。
而應嫄的要求,又在牆上留出一個洞口,白天陽光可以直接照進屋中,等天黑或下雨時再拿茅草簾蓋住,充當窗戶之用。
除此之外,嫄又讓曦在屋一側鋪出一個2米寬,0.5高的木臺,上面鋪滿乾燥的茅草,嫄又將曦補來的獵物皮毛一點點用骨針拼接成一大張,鋪在茅草之上。
除此之外,還有用木頭隔出的休息區和生活區、特地請陶藝長老訂製的小陶爐及陶板等新奇物件兒。
傾注了滿滿的愛意的茅草屋寬敞堅固,明亮舒適,族人紛紛圍觀學習,族長姆更是令匠藝長老在族中廣泛推行由嫄設計的新式廚具,有了這些,赤雀部落再也不需要怕浪費而吃糊掉的食物了。
而嫄和曦則攜手走上在河邊搭建的高臺,用樹葉喝下混有二者之血的河中之水。
在巫的祝福和一眾長老、族人的見證下,二人締結誓約,從此結為夫妻,生死與共,不離不棄。
待族人散去後,寬敞的茅草屋中只餘二人。
曦從懷中摸出一串圓圓的珠子項鍊,溫柔的替妻子帶上:“這是你要的圓圓的珠子,喜不喜歡?”
嫄愣愣的摸著頸間光滑圓潤,還帶著曦體溫的珠子,又驚又喜:
“當然喜歡呀,你什麼時候做的?我還以為你忘記了呢。”
曦輕輕的嫄擁入懷中:“傻姑娘,我怎麼會忘記呢,我永遠都不會背棄對你的承諾。”
嫄將頭又向曦懷中埋了埋,忽又想起什麼:
“你沒忘記給婭珠子吧,不然她看到我的又要打趣了。”
“當然沒忘,給婭的是骨珠手鍊,至於項鍊,普也在偷偷的做骨珠,我想應該就用不著我這個哥哥來送了吧。
末了又笑著補充一句:“當然了,給你的珠子比婭的更大更圓。”
嫄聽出了曦話中的揶揄成分,惱羞成怒,順手拿拳頭砸了他一下。
卻見曦放開她,捂著被她捶過的胸口“哎呦”一聲叫了出來。
嫄大急,這位不管受多重的傷都沒吭過一聲,這是怎麼了?莫非是胸前傷口尚未好全,又被自已傷到了?一時之間又愧又悔,慌忙要將他衣服脫下檢視傷口。
曦倒是乖乖的任她動作,很快就露出了精壯的上半身,嫄撫著他胸前已結痂脫落的傷痕,疑惑抬頭:“咦,你這裡還有塊金色的印記啊。是這裡痛嗎?看著還好呀。”
曦正專注的看著他,眼中是無限的溫柔繾綣,聞言輕笑一聲,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已胸前,聲音喑啞的回道:“是嗎?可是我覺得不舒服,要不你再仔細看看……”
說罷未等她答話,低頭深深吻了下去,之後便將妻子一把抱起走向了茅草床,耳鬢廝磨間將彼此盡情交付。
婚後生活平淡甜蜜,曦對嫄極好,除了要時不時進山狩獵,二人形影不離,很快,嫄有了身孕。
嫄這胎懷得很辛苦,一點東西都吃不下,孕吐又明顯,每天恨不得要將膽汁都吐出來。
曦看著瘦了一圈的妻子十分心疼,恨不能以身相替,每天都在琢磨著怎麼能讓她多吃點東西。
知道她嫌直接吃粟粟刺喉,於是曦就將珍貴的粟粟和黍黍用石頭一點點研碎,取細膩的粉末熬湯,只求她能多吃幾口,又請來姆和姤照顧她,好在經多方努力,嫄終於撐過了孕初期,曦一顆懸著的心這才算放下。
嫄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曦每天只要有機會,就會摸著她的肚子和小寶寶說話,他還為未來的孩子準備了一個小小的木搖籃——一截粗壯的樹幹中間被掏空,被細細的磨光,裡面鋪著柔軟的藺草,四端繫著堅韌的藤條,懸在兩根粗木之間。雖然粗糙,卻盛滿了初為人父的曦對孩子的深深愛意。
不過日子並不太平,在家養胎的嫄,在姤和姆的隻言片語中得知今年莊稼長勢不好,而宿敵玄狐族又開始頻繁出沒,屢屢攻擊落單的族人,不知有何意圖。
曦也忙碌起來,每天早出晚歸,帶著勇士們巡邏,終於抓到了一個玄狐族的人,還從他口中得知了一個驚天大訊息:
今年糧食減產,在玄狐族的挑動下,青蛟族首領準備助玄狐族攻打赤雀族,成功後收成全部歸青蛟族所有,而玄狐族將重回領地,永世奉青蛟族為主。
得知訊息後,姆馬上召集子民,加強對部族的防控,同時舉族製造骨鏃、石斧等武器,盡全力抵抗外族來侵。
曦更忙了,能陪嫄的時間越來越少,嫄看著愈發憔悴的丈夫很是心疼,卻也不曾抱怨。
玄狐族與赤雀族世代宿敵,不死不休,這次又聯合了青蛟這個最強大的部族,這力量恐怕不是憑赤雀一族之力能夠抵擋住的。不過為了一線可能的生機,即使明知凶多吉少,他們也要努力抵抗到最後一刻。
曦是她的丈夫,是孩子的父親,但他更是部落的勇士。勇士是部落的最後一道防線,若勇士退縮,那部落中人只能任人宰割。
部落裡不止有他們的小家庭和父母親人,還有許許多多的家庭,那麼多人的性命尊嚴都繫於勇士一身。而她作為妻子,即使再不捨,又豈能自私的讓丈夫為了保護小家而捨棄大家呢?
只是道理都懂,想到惡劣的局勢,想起每次床第間見到的曦滿身猙獰的傷痕,她都會忍不住掛心:
就算再勇敢強壯,曦和勇士們也都是血肉之軀,真的能抵擋住來勢洶洶的侵略嗎?
即使再不願,分離的時刻還是來了。
曦要出門迎敵,嫄挺著大肚子送他:“曦,答應我,要活著回來,我和孩子等你回來。”
曦低頭輕輕的摸了摸妻子的肚子,眼中滿是不捨。
他是多麼想看到這孩子出生啊,不知道長得是像他還是像嫄。
他將手又撫上妻子的臉,愛人眼中滿是祈求之色,曦不敢面對,只好別過頭去,輕輕答應了一聲:“好。”
說完就要轉身離去,卻被嫄緊緊抱住。
曦喉頭一哽,說不出話來。他重重回抱了一下嫄,深深的看了嫄一眼,似乎要將她描摹進心中一般。之後便輕輕掙扎著抽出身來,拿著石鉞,頭也不回的向前走。
身後是妻子的嗚咽,曦心中絞痛,卻不敢回頭,生怕自已一回頭就會失去前進的勇氣,就會再也忍不住想跑回她身邊擁住她的衝動。
二人皆知這一別可能是生離死別,但大敵當前,再多的兒女情長都擋不住勇士前進的腳步,縱使心中萬般不捨,曦還是大步走向了為部族而戰的命運。
心事重重的婭來接嫄一同去族長家,除了能上戰場的勇士,其餘老弱婦孺都聚集在那裡,姤和夷也在。
嫄本不願離開這滿是她和曦美好回憶的家,不過為了孩子,為了不讓其他人分心照顧她,她不能任性。不捨的環視屋子一週後她果斷的扶著婭去了族長家中。
第二天下午,玄狐族和青蛟族人還是闖進了族長的家中大肆劫掠,大家知道,勇士們全部陣亡了。
婭像換了個人般,一臉堅毅果決,她扶住差點摔倒的嫄,交給姤,然後和母親一起走向了玄狐族的首領。
“既然最後是你們贏了,那麼無話可說,我和我的女兒作為族長一裔願意任你等處罰,族中財物、收成亦可歸你們所有,只是子民無辜,還請你們放他們一條生路。”姆昂著頭,不卑不亢的說。
玄狐族首領一臉玩味的看向她:“沒想到高傲的姆也有低下頭求我的一天。”
然後又惡狠狠的說道:“我族取得了成功,可惜我那可憐的母親聽不到了,你們是在祭祀場殺的她吧,那不如請姆族長和你的女兒去天上告訴她一聲。”
說罷讓人將姆和婭綁去祭祀場,又隨意看了看剩下的一堆人:“至於這幫俘虜,取走他們的財物,一併綁去祭祀場觀禮。”
兩族人立即蜂擁而上,有人眼尖瞧見了嫄的骨珠項鍊,不由指著她向首領報告:“首領,這女人有稀罕的圓珠子,只有族長一裔才可佩戴的圓珠子。”
說完就要上前拉扯她,卻被姤努力護住。
首領施施然的走過來,先是和姤打了聲招呼:“姤長老,好久不見,您的技術是上乘的,青蛟族長特地命我將您好好請回,繼續為青蛟子民培育莊稼。”
姤挺直腰背:“我乃族中長老,自與族長共存亡。”
“姆大勢已去,姤長老又何必呢?您就算不怕死,您的兒女也不怕嗎?”
“我心意已決。至於我的兒子還未長大,而我的女兒即將孕育孩子,如果你殺了他們,一定會被天神懲罰,族中世代子女夭折,不得繁衍。”
首領不由氣笑:“好,姤長老果然是一把硬骨頭。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來人,把姤長老拉去祭祀場陪姆族長吧。”
姤眼光掃過嫄和夷,眼中閃過憐惜歉疚,卻還是目光堅定的昂首跟著玄狐族人走向祭祀場。
首領又看向了大著肚子,抱著弟弟呆呆坐在那裡的嫄,饒有興致的說:“有骨珠項鍊,還是有孕婦人,莫非你是曦的妻子?我很欣賞你的丈夫,他倒是勇猛無敵,折損了我族諸多勇士。
嘖嘖,你是沒看到,你的丈夫被傷得血肉模糊,那一身傷口我看著都疼啊,他卻一直在堅持作戰,最後是我們十幾個勇士一起圍攻才殺死了他。真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
早在猜到曦已去世時嫄就開始心神恍惚,後來看著自已和曦的親人被逐一帶走,又急又氣,腹中也是一陣疼痛。
此時再被首領的話刺激,想到曦死前承受的種種痛苦,更是心痛悲憤,腹中疼痛愈發劇烈。
一手摟著夷,一手死死的抓著自已骨珠項鍊的嫄臉色慘白,額頭滴下了大顆大顆的汗珠,鮮血自腿間蜿蜒而下,很快就流成了一灘小河。
首領見目的達到,哈哈大笑:“這是你自已沒有保住孩子,天神就不會怪罪我族了。來人,把她也一併送到祭祀場吧,讓她替丈夫好好看看母親和妹妹能死得有多慘。至於這個男孩子,就和剩下的俘虜一起送去青蛟族吧。”
眾人圍了過來,要將姐弟二人分開,夷嚇得哇哇大哭,嫄用盡力氣支撐著,扶住他的肩膀說道:“夷,你是大孩子了,不要哭,以後一個人也要好好活下去,不要讓我和母親擔心,乖。”
等她被拖到祭祀場,已是滿頭大汗,面如白紙。身下和她來的路上滿是殷紅的鮮血,唯有一隻手,還是死死抓著骨珠不肯放手。
姆等人不由驚怒非常,怒斥首領言而無信。
而嫄卻很平靜,曦死了,母親和親人們都要死了,之前只是因孩子才殘有一絲求生之志,現在孩子也去陪他的父親了。
嫄心如死灰,知道自已今天也逃不過一死,反倒有一絲輕鬆和釋然。
巫的屍體被掛在一根木頭上,母親們的聲音遠遠傳來,嫄眼前已變得模糊,一切都變得飄渺起來,唯有手中她與曦定情的骨珠項鍊令她感到真實,她輕聲呢喃:“曦,你騙我,說好要回來的。曦……”
她的眼皮越來越沉重,而身子越來越輕,此時劇烈的疼痛似乎已消失,她周身舒暢,只想要睡去。
睡吧,這一切都是噩夢,等夢醒了,就是曦溫暖的懷抱了,一如她每次被噩夢驚醒時曦抱著她安慰一般。
她這麼想著,不再抵抗,充滿期待的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