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忽聽婭叫道:

“哥哥,嫄,我們到了。”

正在傻樂的喬若瑙趕緊從自嗨中清醒過來,打起精神觀察周圍環境。

只見面前的區域內散落著數十個茅草屋,形制倒是相差不多,都是四根比較粗大的木頭支撐起四角,尖尖的房頂上鋪著厚厚的茅草,牆壁則是由黃色的粘土和茅草混合後砌成,房門則是由結實的藤草捆牢的樹根粗細相近的樹幹代替。

不過草屋的大小和精細程度卻大為不同,比如區域中央的茅草屋大小約是普通房子的三倍,茅草整齊,樹木直挺勻稱,屋子周圍用石頭加固,門前還裝飾著由羽毛、骨管、彩石做的簡易風鈴,一看就是整個區域最氣派豪華的屋子。

根據香爐給的資料,這正是族長的居室,也就是婭和曦的家。

而此刻,婭正停在另一座茅草屋前。

眼前的茅草屋雖然不比族長的家豪華,卻也比大多數屋子要大,草屋周圍也用石頭加固,雖然不如族長家被鑿過的石頭一般整齊劃一,卻也是大小相似、精心堆疊而成的。一把乾燥的像狗尾巴的飽滿穀穗懸掛在門前,經養過鸚鵡的喬若瑙仔細辨認,也只認出了小米和大黃米。

看來這就是嫄的家,掌管種植的長老姤居處了。

馬上要見到自已前世的母親了,喬若瑙不免有些近鄉情怯。

她的媽媽很早就去世了,她對媽媽所有的記憶就是一張長相模糊的照片。

從小到大,看著繼母對弟弟的疼愛,看著周圍的小孩兒在旁邊撒嬌,她無數次希望自已也能有個媽媽,疼她愛她的媽媽。

她常想:“媽媽如果還活著該多好,媽媽會給她買漂亮的裙子、給她扎精緻的辮子,也會給她做滿滿一碗糖醋排骨,一臉慈愛的看著她狼吞虎嚥,那該有多好啊。”

思及前事,喬若瑙微微的嘆了口氣,對這世即將見面的“母親”不免期待又忐忑。

這邊她還在彆彆扭扭的做心理建設,那邊婭已經將門推開,向裡面喊著:

“姤長老,您在家嗎?嫄受傷了,我和哥哥送她回家”

話音剛落,一個健壯的中年婦人跑了出來,先是和婭、曦點頭示意,然後馬上去看趴在曦背上的女兒,摸摸她的頭,柔聲的問:

“嫄,我的女兒,你怎麼受傷了?要不要緊?”

喬若瑙愣愣的看著面前的女人,只見她30歲上下,比自已和婭都要高大健壯,面容堅毅,耳上戴著石環,頸上繞著用結實藤條編織鑲嵌的一顆動物牙齒,除此之外再無裝飾。

此刻一雙眼正柔柔的看向自已,裡面滿是心疼擔憂。

喬若瑙被她那聲“我的女兒”刺激到了,再也忍不住,哇一聲哭了出來:

“母親,母親,你為什麼要丟下我,我好疼啊。”

姤聞言哭笑不得,無奈的拍拍她的肩膀,替她擦去眼淚。

轉頭瞄見曦一臉的緊張心疼,不由笑著打趣她:

“母親什麼時候丟下你了?你這孩子,這是怎麼了?母親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有了你,你卻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哭鼻子,弟弟們見了都要笑你這個姐姐。”

喬若瑙會哭只是因為觸景生情,將自已長久以來因為母親缺失而積累的委屈情緒發洩出來,發洩完自然舒服很多。

現在冷靜下來,又被母親一番打趣,也覺得十分不好意思,再想起自已還在曦的背上,更是羞得地自容。

“哎呀,太社死了,這下臉丟到姥姥家了,而且被曖昧物件看到了,裡子面子都沒了,丟人死了”喬若瑙面紅耳赤的想,此時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起來,於是趕緊把頭埋到身下軟軟的毛皮裡,死活不肯抬頭。

姤作為過來人,自然知道女兒和嫄之間暗生情愫,看她這副樣子,不由瞭然一笑,不再打趣她,而是和招呼曦趕快進屋:

“曦,真是辛苦你了,快進來。旦和夷這兩日有些發熱,我忙著照顧他們,只好讓嫄一個人去採果子。剛才正擔心她怎麼還沒回來,剛想要去找她,你們就來了。沒想到這孩子竟受傷了,多虧了你和婭把她送回來。”

曦把喬若瑙小心的放在地面上一堆茅草上,聽聞此言趕緊回道:

“姤長老,您太客氣了。母親說過您是她最信任倚重之人,為部落的繁榮費盡心血,嫄的父親又是為了部落而死的英雄,讓我和婭有機會一定要多多照顧您一家,所以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說罷擔憂的看了嫄一眼。

“我們發現嫄的時候她已經受傷了,問她怎麼受傷的也不肯說。我見她腳腫的很厲害,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部位受傷,還要麻煩姤長老一會兒再幫她檢查一下。旦和夷也生病了?我和婭這就去找母親稟報,請巫過來看病。”

姤擔憂的看了眼嫄紅腫的腳踝,又看了看在房間另一側茅草堆上躺著的兩個睡得沉沉的孩子們,不由雙眉緊皺。

“不用麻煩族長了。我今天去找過巫,巫在隨從陪同下進山採藥,已經3日未歸了。”

曦很意外:“我和普等人去山中狩獵,今日才歸來,並不知道這件事。不過巫平素都是莊稼成熟的季節去採藥,為何這次會不同?”

姤聞言憂思更勝:“今年天時有異,往年這個季節已經下了幾場雨水,今年卻是滴雨未曾降下。沒有雨,田中的黍黍無法長大,部落裡的小孩子也接二連三的發熱。病的孩子太多,巫儲存的藥草都用光了,只能冒著風險去山中採藥。今天天陰沒有太陽,真希望老天爺能降下雨來,那樣,一切都還來得及。”

說罷,透過簡陋的木門,望著外面的天空,輕聲呢喃:“但願一切都還能來得及。”

曦和婭聞言也是十分惆悵擔憂,又叮囑嫄幾句,囑咐她好好養病後,有機會會再來看她後就滿懷心事的告別離去了。

姤長老精通稼穡,對天時的瞭解僅次於可向天祝禱的巫,她會這樣說,說明問題確實很嚴重。

一旦莊稼歉收,這個冬天子民的日子就難過了。

而在天災面前,成人還能捱一捱,小孩子身體脆弱,怕是不好捱過去。

這個季節山中蟲獸眾多,但願巫能採到治病的藥草,早日返回。

兄妹倆回頭望了一眼姤長老的家,但願天神護佑部落子民,也護佑這一家不要再經受骨肉離殤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