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房。

古樸的木地板洗的發白,靠南牆打了一個通鋪禪床,中有一張几案,几案上一香爐正飄著嫋嫋青煙,三位青衣老太盤腿坐在几案邊的蒲團上閉目打坐。這三位老太看樣子不是佛門中人,可神情氣質卻十分氣定神閒,波瀾不驚的樣子。

隨著門嗒一聲,曼殊推門進來。看到三位老太皆在閉目調息,便悄悄地在一旁蒲團上跪坐了下來。

其中一個看似年長的方臉老太睜開了眼睛。

曼殊跪著作了一個揖,恭敬地說道:“大師奶,二孃,母親。”

另外兩個老太也隨即睜開了眼睛,溫和地注視著她,點了點頭。

“那兩個小子是何許人?你要動用法術為他們加持。”方臉老太語氣顯得有些凌厲。

“大師奶,他們是我的同窗。”曼殊恭敬地回答。

方臉老太點了點頭。

“殊兒,你在這裡可有什麼生計?”

“母親,我開了一家書店。”曼殊朝另外一個頭上戴著青色一字巾的老太說道。這個老太被曼殊稱呼母親,看起來兩人眉眼相似,都有一雙杏眼,只不過這雙杏眼多了幾層褶皺。

“你養娘可有跟著你。”

這回是另外一個老太說話了,她面板黝黑,有些大嗓門。

“二孃,我養娘在閩縣。”

“嗯。”大師奶又點點頭。“從你母親得道,我也教了你一些法術,可有勤練?”

“大師奶,我每日都不敢忘。”

“學了法術不可班門弄斧,不可為惡,我們閭山派雖學巫法,但要揚善,為世驅邪收妖,消災解厄,押煞納福。”

“曼殊謹記。”曼殊又作了個揖。

“今日那兩個小子,我看來其中一個對你懷有別意。”

“不過是要好同窗而已。”曼殊囁嚅道,不覺臉色微紅。

“他們也都是成家的人了,別破壞人家的家庭。別讓人妻離子散,罪孽深重無法得道。”

“是,母親。”

母親彷彿看穿了曼殊的心事,握住她的手,擔憂的說。

“明白就好。我且來考考你,你的法術長進多少。”

“二孃,你且丟擲五雷避音罩,免得驚了寺裡的僧眾。”

“是,夫人。”只見二孃從懷中取出一個金色的鐘罩,擲與空中,右手手指做了個劍結逼住,口中念起咒語,咒語化作金光,隨劍結飄進金鐘罩,鐘罩上一道道古樸的波紋粼粼,急速旋轉,一剎那長高長大,頂到了房頂,把這幾人都罩住了。

大師奶滿意的點點頭,隨即握住了曼殊的脈門,喝道:使出來。

曼殊閉著眼,翻手丟擲一張符,符消失之處出現了另一個曼殊,沒有停滯,一氣呵成。

接著,又丟擲十幾張符,先是踏雲符,藉著門口笤帚的竹條,升到一丈高,然後點火,破風,障眼,立定,急遁…,噼裡啪啦,像個耍雜技一樣。

大師奶點點頭又搖搖頭,“咒語是學的不錯,但全都是走江湖雕蟲小技,要靠符籙消耗太大,還沒做到借物發法。”

曼殊一套耍下來,也是一身香汗淋漓,她使了十幾張符籙,有些心疼,如大師奶所言,凡事皆靠符籙,且這些都是中階符籙,自己又不會做,消耗未免太大了。

“你也學了幾年,該學些解厄納福的法術了。下月初五端午節鬥法大會,師兄師姐們都會回家鬥法切磋,法主也會出關,你也回來,讓法主教教你。”

“是,大師奶。”

這時,只聽到門外有小沙彌喊:道長,師父讓我送茶來了。

二孃手一收,金鐘罩消失了。

曼殊起身,走過去開啟門,接過小沙彌手中的茶盤道:有勞小師父了。然後又跪了下來,依次把茶盞端給三位老太。

“二孃,枝娘,花樓那邊下午還有一場禳關解厄的法事,喝完茶我們便起身吧。”

“是,夫人,我們立即起身。”二孃爽朗的一抹嘴唇。

“夫人,您和二孃先行一步,我囑咐女兒幾句,隨後便來。”

“還是女兒貼心,哈哈哈。”二孃的話音未落,兩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了。

母親李枝娘慈愛的把自己的那盞茶遞給曼殊,“你也累了,喝點吧。”

“謝謝母親。”曼殊雖與李枝娘是親母女關係,只因為李枝娘年輕時為學道,把女兒寄在閩縣江家撫養,所以曼殊與養娘更親,對李枝娘更多的是尊敬。

“殊兒,你今天使了那麼多張符籙,所剩不多了吧,娘這裡有,給你一些吧。”

李枝娘拿出一沓符紙來,曼殊一看皆是中階符籙,便歡喜的接了過來。

“母親,小石頭好不好。”

“當然好,我不讓他出來上什麼學校了,在家裡跟法通舅舅學法,終究會成大器的。像你,上了幾年學,七想八想的,不務正業。”

“母親,現在外面的世界太平的很。我也想過平常日子。”

“你該不會是為了那小子吧。”

“母親,你別胡說我,人家已經有妻子孩子了,我段不會破壞他的家庭的。”

“那好。”李枝娘嘆了口氣,“我事務繁多,也無暇顧及你。你好自為之吧。”

李枝娘撫了撫曼殊的臉,朝門外走去。

曼殊倚門看著母親的身影在長廊上消失了,也慢吞吞的踱出來,穿過長廊,拾級而上,登上明玉閣,傳說寺主王真人在此羽化登仙。明玉閣雕樑畫棟,紅綠相歡,清風徐來,靈氣充足,真是“氣壓元龍百尺樓。”

突然,曼殊看到閣底邊有一棵高大的皂莢樹,羽毛一樣的葉子搖搖掛在枝條上,羽葉中參雜著是星星點點的黃白色的小花,濃密壯觀。

皂莢樹旁便是那個大魚缸,現在似乎變成了小魚缸,裡頭還是有些紅鯉在自由自在地遊動。

看著那魚缸,曼殊彷彿看見了魚缸邊那緊緊相偎依的兩個人兒,彷彿聽到了他們急促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