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次回來，把婚結了

天早就黑透了，這年頭沒什麼休閒娛樂活動，永泉坊58號沒有電視機，收音機倒是有的。

秋老虎後勁很大，城裡尤其悶熱，所以街坊鄰居們都搬了小馬紮坐到弄堂裡，乘涼聊天聽收音機。

蘇慧珠著急找人，街坊鄰居們也跟著著急了：“啥子情況啊？囡囡跑了啊？”

“哦喲，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會跑到哪裡去哦？”

“慧珠啊，是不是儂平常虐待她了，所以跑到鄉下去啦？”

這年頭大家都無聊，誰家發生點什麼事，都要拿出來嚼一嚼的，壞心不多，就純粹是吃完了晚飯沒事幹，又睡不著，閒的。

蘇慧珠急的拍大腿：“哦喲，我哪裡會虐待她，我就讓她拷零拷去啊！”

這個時候，遠處開來了一輛吉普車，燈光大亮。

海城是個大城市，馬路上天天見多了四個輪子的，所以大家見慣不怪，而且永泉坊距離南京西路也不遠，這邊有吉普車路過，很正常。

蘇慧珠根本不在意，她急死了，現在找人要緊。

秦明華受傷了，要回來養傷，這個時候蘇挽怎麼能不在呢？

她怎麼可以不在！

她不在，她家明華怎麼辦啊！

她滿心滿眼都是兒子秦明華，突然就聽見有人喊她一聲“姆媽”。

她身子一僵，轉身去看，就看見自己心心念念著急擔心的兒子，手上腿上都綁著白繃帶，被秦崢揹著朝她走來。

蘇慧珠的瞳孔在這一刻劇烈收縮了一下，她是有好幾年沒見著自己兒子了，但她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再看到他如今身上的傷，眼淚一下子就滾落了：“明華啊！小華啊！儂總算回來了啊！啊儂怎麼弄成這樣了啊，儂痛伐？”

“啊呀要死了，這時候個死貨跑掉了，曉得儂要回來就跑掉了！等她回來，看好了怎麼收拾她！”

蘇慧珠心疼親兒子，看到兒子身上的大傷小傷，那心臟都在跟著疼。

一時又找不到蘇挽，心裡恨死這個不靠譜的死丫頭了，急的不住嘴的咒罵。

秦明華也好久不見親媽，說不想念是假的，此時看他媽急的哭成這樣，一時也眼眶通紅，喉間哽咽。

秦崢卻聽得皺眉，突然出聲：“嬸嬸，哥身上有傷，先帶他回家躺下來。”

本來他準備第一時間告知蘇挽的情況，但見他們母子這樣，尤其秦明華，好像完全不記得蘇挽受傷的事一樣，他到嘴的話就這麼嚥下去了。

蘇慧珠陡然回神：“對個對個，回家！回家！”

於是一路小跑往前面帶路。

弄堂狹窄，在弄堂裡乘涼的街坊鄰居都打招呼，有人恭喜蘇慧珠當軍官的兒子回來了，也有人故意往她心裡扎刺：

“慧珠啊，儂不去找囡囡啦？”

蘇慧珠咬牙恨聲，翻了個白眼進屋，就當沒聽見。

當然了，這年頭電費金貴，所以弄堂裡沒有電燈，光線不好，四處黑漆漆的，她的白眼翻了也沒人看見。

永泉坊這邊都是解放前建的石庫門房子，都是三層的小樓，每棟格局都一樣，進門一個小天井，然後是堂屋，堂屋後面是廚房，兩邊各有東西廂房。

每個房間都不大，但是房間數量很多。

在最開始的時候，永泉坊這一帶的石庫門房子是很洋氣的，又靠近南京西路，能住在這裡的，都是老海城稍微有些身份地位的人。

秦家現在住的這一棟，據說是解放前一個商人的，那商人據說是北邊來的，置了個落腳地在這邊，偶爾來海城的時候能夠住住。

後來房子被收了，就分到了秦家手裡。

一共三層，住了三戶人家，底樓的廚房是共用的。

底層住著姓張的一家，老老小小十口人。

二層住著秦明華奶奶，媽媽蘇慧珠和蘇挽，三層住著秦崢一家。

秦崢爸媽都是工人，秦崢有兩個哥哥，大哥已經結婚，生了兩個兒子，大嫂現在肚子裡又有了，秦崢媽媽就一心盼著這一胎是個女兒。

二哥是下鄉知青，不過據說快回來了。

所以這麼上下一對比，二層的秦家簡直是奢侈般的空曠。

不過秦明華爸爸是烈士，當初這房子分好了就分好了，現在誰也不能打烈士家屬房子的主意。

蘇慧珠見兒子傷成這樣，既心疼又著急，就開始唸叨了：

“你這被子都是新曬的，囡囡曬的，床單被套她也洗乾淨了，你看看，這家裡還得有個女人操持著，我和你阿奶是年紀大了，弄不動了，家裡裡裡外外都是囡囡弄的。

所以啊，你這次回來，就跟她把婚結了，後面你把她帶到部隊裡去，你現在能帶家屬隨軍了伐？

不行的我找你領導說說，我們是烈士遺孤，家裡要傳宗接代的啊，娶了女人不帶到部隊裡去，不睡一起，怎麼生小孩？”

一時又看到秦明華身上的傷，心疼的又要抹眼淚。

秦明華無奈死了：“媽，這種話以後不要說了，我和蘇挽是沒可能得，我就當她是妹妹。”

蘇慧珠立即就罵：“放屁！什麼妹妹，你爸是烈士，你是遺腹子，我給你爸守了二十幾年，你哪裡來的妹妹！”

秦明華皺眉，他了解他媽的脾氣，當下也不多說了，只捂著手臂喊痛：

“哎呀媽，我這傷口太痛了，我本來在隊裡養傷，你非要我回來，我一路上受了老罪了，你別叨叨了，讓我休息一下吧。”

蘇慧珠：“哼，你不要給我岔開話題，反正我告訴你，必須結婚！你阿奶也讓你們必須結婚！”

然後轉身，一邊給他收拾帶回來的衣服，一邊嘀嘀咕咕：“你就是不曉得睡女人的好處，睡一次就曉得了！儂個扎戇徒！”

這麼嘀咕著，她不禁眯了眯眼，心裡有個計劃，想趁著秦明華這次在家，等到傷養的差不多了，就讓他們倆生米煮成熟飯！

反正必須結婚！

她雖然嘀咕，但是聲音真的不小，秦明華聽得一清二楚，更加煩躁了，怎麼他跑出去幾年，他媽要他和蘇挽結婚的執念不減，反而更加厲害了？

這時候，房門被人敲了敲，秦崢出現在門口，彷彿沒聽見他們母子之前在爭執什麼，徑自問：

“嬸嬸，哥，你們商量好了嗎？誰去醫院照顧蘇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