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上,

綠油油的麥苗遍地都是。

村莊如同這片綠色畫布中的白褐色點綴。

商風與老闆娘便來到了一座名為後侯村的鄉下。

“哇,哥哥,恁從哪兒出來的?”

一個八九歲,臉上髒兮兮的小孩兒在他們身後喊道。

回過頭,看著這個小男孩兒。

商風又看了看老闆娘。

“你這是傳送到哪來了?”

“命運選的嘛。”老闆娘噘了噘小嘴表示無辜。

“好吧。”

商風無奈。

從身後拿出一瓶可樂遞給小男孩兒,和善地詢問道,“小孩兒哥,俺向你打聽個人。”

“中,問唄。”看著可樂,小男孩兒眼睛一亮。

“恁這村裡有沒有這樣一個人?他年齡不小,但與你們小孩兒特別玩得來,話少,但經常傻笑。村裡不管是誰結婚或者誰家死了,他總會過去幫忙,他不貪錢,只要管頓飯就——”

“你是說傻子王是吧。”

小男孩直接打斷了商風的話。

讓商風顯得尤為尷尬。

“說那些沒有的幹啥,不就是找傻子嘞蒙。就在村頭南頭嘞,給村子外那一家。俺才從他家回來。”小男孩不太想理睬商風,自顧自地努力擰可樂蓋子呢。

“好吧。”

商風頗有些尷尬。

老闆娘則是在掩嘴偷笑。

狠狠地瞪了老闆娘一眼後,商風為自已找補道,“現在的孩子都看手機,早熟,但還童言無忌。”

“嗯嗯嗯,是的,是的。”

老闆娘連忙點頭應和。

但傻子都看得出來,她是在幫商風挽尊。

“走吧。”

商風沒有再多說什麼,牽著老闆娘的小手往村頭走去。

沒走多久,身後忽然傳來“呸呸”的聲音,“誒呀,好難喝啊!!!”

老闆娘疑惑地看了一眼身後小男孩,又看了一眼商風。

“小孩子不能亂吃亂喝陌生人的東西,所以我給他加了些料,讓他長長記性。”商風得意地解釋道。

“老闆果然細心又溫柔呢,嘻嘻。”

“那可不。”

沒多時。

兩人來到了小男孩所說的地方。

後侯村各家各戶橫豎平直,排列得異常整齊。

唯有這一家破房子是獨立於排列之外的。

就像“白”字上的一個點。

“王哥,我走了哈。”

剛來到這家,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從房子裡走了出來。

看到商風兩人,禮貌地微微點頭。

正要離開,又忽然想起什麼,轉頭詢問道,“你們是在找王哥的?”

商風思考了一下,點頭道,“我想我們說的應該是同一個人。”

“你們是誰啊,沒聽說王哥有朋友啊?”

年輕人對商風二人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嗯……寫小說的,正在寫守村人的故事,便想來找找靈感,放心,有報酬的。”商風找了還算過去的藉口。

“如果給報酬的話,那倒是可以,只是,希望你們是認真的,不然,我不會放過你們的。”年輕人似乎很關心王哥。

“你似乎與守村人很熟,能跟我簡單講述一下嗎?”

商風的微笑,很容易給人安全感與信任。

“掏錢,一萬。不是給我的,是給王哥的。”

“老闆娘。”

商風招了招手,老闆娘直接爽快地掏出一沓鈔票,交給了他。

“你不怕我在騙你。”年輕人很驚訝。

“只要你不是在騙他就行。”商風指了指房內。

“進來吧。”

年輕人將錢交還了回來。

然後請商風與老闆娘進入。

“抱歉剛剛那麼失禮,只是我擔心有壞人欺負王哥。”

一進入院子。

商風便看到了房簷下放置的三箱禮品。

兩箱八寶粥,一箱牛奶,還有一箱小麵包。

而那個眼神呆呆坐在椅子上揉著腿的男人,在看到年輕人後頓時眼睛一亮,而後便痴痴地笑了起來。

“王哥,有人找你嘞,來聽你嘞故事嘞,但給錢。”

“好嘞好嘞。”

王哥痴痴地笑著點頭,也不知道聽沒聽懂話中的意思。

年輕人搬了兩個馬紮過來。

商風接過坐下。

老闆娘則是拒絕了。

不是她嫌棄馬紮,而是她一直守護商風,習慣了站著。

三個男人坐在一塊兒。

年輕人便開始講述了起來。

年輕人講著。

商風認真聽著。

王哥則是痴痴看著。

王哥其實本名為王友。

年輕人名為佟年。

兩人是同輩,如果算輩分關係的話。

王友是佟年的堂表哥。

五代兄弟。

“王哥的精神不正常,在孃胎裡,我六奶奶喝感冒藥,生下來就是病兒。小時候還小,我太奶奶還在的時候他還能跑出去玩。我們村不大,但在村東頭有條人工河,據我大堂叔說,王哥小時候掉進去過三次,但幸好,次次有人救上來,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我小時候經常與他一起玩耍,雖然王哥傻傻的,但他對我們是真的很好。小時候我們很皮,做過很多壞事兒,都是他扛下來的。”

“不過,人長大了就會離開家的。我上學時就已經很少回家了。上大學後更是基本上一年回來一次。所以,很少見王哥了。”

佟年看著王友,溫柔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心疼。

“每一次回家,都覺得王哥年齡增長了許多。”

“其實,不只是我,村裡大多數戶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或者一整家人都去城裡住了,過年都難得回來一次。”

“而那些房子就由他守著,特別是颳大風打雷下冰雹等惡劣天氣,他還會幫我們去看看誰家窗戶開了門沒開了,或者圍欄開了,他都會幫忙固定下。”

“……”

“只是對於他來說,村裡人是越來越少,能陪伴的人逐年減少。過年的時候,我們過年都會去他家串門。”

“……”

“無論是誰家辦了喜事兒或者喪事,他也總是在的。”

“……”

“只是沒有想到,這次我工作回來,得知王哥的腿摔傷了,是鄰村的一個孩子上樹後下不來,他給人救下來了,但自已摔著了。不過還好,人家賠了錢,還幫忙看了腿。”

“……”

佟年平靜地講述著王友的故事。

從一個同齡人的視角。

從一個普通人的視角。

從一個血緣人的視角。

而王友一直痴痴地笑著,傻傻地看著佟年,偶爾也看看商風。

商風同樣默默地聽著,只是,讓他疑惑的是,王友的手中似乎一直在攥著一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