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別掐我啊。”
“我沒......沒有啊。”
回去山路異常的黑,山腳原本的燈光在廟會結束後也是消失不見。
蜿蜒的山路顯得很黑很黑,我開啟手機的照明,照向黑暗。
我發現在這種很大的黑暗環境中,沒有一個巨大的手電是不行的,
就手機這點光照在前面,反而顯得更加恐怖了。
“應該沒事的。”我抱著她的右臂朝著下面走去。
山裡最可怕的就是那若有若無的眼睛,在深山中讓人冷汗直流,我感覺到她正發著抖。
直到走出山裡我才舒了口氣。
“咋啦,沒事吧?”我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其實我還挺對不起的,將她帶到這個地方來。
“沒事。”她強硬點擠出一抹微笑,可看著那臉我很清楚的知道她很害怕。
我一把抱住她說道:“對不起,不該帶你來這個地方的。”她突然發笑說道:“啥呀,我可沒嚇到。”
“走吧,咱們看看剛才賣桂花釀的走了沒,我們再去喝點。”
她的話語雖然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但我還是看出來她情緒不咋穩定。
我牽起她的手說道:“好啊,那咱們再去逛一會。”有時候就不應該再去糾結,反倒是應該順著她的話,她更舒服點。
這一晚,我將她送到了家門口,畢竟鄉間夜晚的路很黑很黑,以至於在回家的時候,我在口中一直默唸著媽媽保佑我。
一回家就看見姥姥在忙活著啥,走走出出的,她反覆的進出那個小時候我不能進去的房間。
“姥姥,我回來了。幹啥呢?”
我走進屋子,她聽見我的聲音,猛的走上前關上那道門說道:“噢,回來啦,我去給你弄著吃。”
“哦......哦,我不餓,不用弄了。”我看到了,看到了那屋子裡面的東西。
是棺材。
我小時候在姥姥家住,她總是不讓我進這個房間,那扇門對我總是掩著的。
如今我長高了,姥姥也沒有以往敏捷,我終於看到了那個黑漆漆的東西是什麼。
我走進房間,緊閉房門,躺在床上。
要是人的生命沒有盡頭該多好啊,不時會感嘆著生命的無力。
門敲響了,是姥姥的聲音。
“梓星,吃點啦,我煮了點肉湯。”
我開啟了門,年邁的老者站在昏暗的燈下顯得越發憔悴。
“好,你快坐。”
我坐在桌子前,大口的吃著裡面的肉,我想我不是該如何傷心,而是如何陪伴這個八十多的老人。
世間最寶貴的東西大抵是時間了,你願意傾注越多的時間,說明你越愛她。
這一年冬,我沒有在城區過年,跟爸爸商量過後,我們都來到了姥姥家陪她一起。
臘月二十四,小年。
我攙扶著姥姥一起來到了祖墳山,在這個即將步入新年的日子,卻是悲傷不已。
母親的忌日。
這也是姥姥第一次來,母親走的那年,大家都瞞著她,之後的三年疫情也讓這位老者沒能來看看自已的女兒。
站在墓前,老人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著,而我則是攙扶著她。
不知何時起,我不再哭泣,每當想起母親,我卻是希望她能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好。
畢竟她生前太苦了,苦得只有她的兒子知道。
我跪下給她磕了三個頭,然後將紙錢給她燒了過去,看著那一片一片的樹林在風中搖曳,或許是母親在與我打著招呼呢。
我的的確確是長大了,內心也強大了,這大抵是母親教會我最後的一個東西,自食其力。
在這一年,我兼過職,寫過小說,我不再倚靠別人,幸福掌握在我自已手上。
我攙扶著老人走向山下,她告訴我這有可能是自已最後一次來這裡了,她笑著,她說年邁的腿已經不支援她怎麼動了。
心裡很苦楚,但我也不能表現出來,我笑著說道:“下次想來的時候,我揹你過來。”
麵包車上,我竟有點小時候暈車的感覺,想吐,是童年的“迴光返照”?
今年很熱鬧,自疫情之後的第一個新年,大家又可以走街串巷的咵天(湖北方言的交談)。
我擔任起家裡的主要做飯,因為爸爸做的實在是不好吃,上大學後的我苦學做菜,現在已經很拿得出手了。
就連秦思思都稱讚我的手藝不錯。
“梓星,給,把這個臘肉去切一下,注意莫切到手”姥姥將臘肉抵到我的手上。
“好,切成片炒就可以是吧。”
姥姥點了點頭。
小時候最不喜歡吃臘肉和臘腸的我,如今就是覺得這有著別樣的味道,好像在外面晾了這麼長時間,真有歲月的味道。
我在廚房裡就聽到了秦思思的聲音。
“姥姥,新年好!”她稚嫩的聲音透過大廳直入我的耳朵。
“梓星!快出來,思思來啦。”
姥姥喊的聲音總是那樣有情切感,怎麼說呢,是家的味道。
我洗了洗手正準備出去,她們兩個就進來了。
“李梓星,新年快樂!”
“嗯嗯,新年快樂。”
我讓她坐,自已則是泡著茶,今天她穿得很喜慶,但不是暗中很土的紅色,她身穿紅色的棉襖,脖子上繫著紅色的圍巾。
纖細的身軀顯得很青春,我將茶水遞給了她。那騰起的水霧下,是那張令我心動的臉。
姥姥將桂花餅拿了出來,我覺得這是姥姥最直白的喜歡。
這些桂花餅她一般不給人,都是給我留著,在所有的孫子和外甥中她最疼愛的就是我,
臘月二十九。
這一天,她在我家裡吃飯了,回來的父親也察覺到這個女孩,秦思思熱情的與他打招呼。
“叔叔好。”
“哦......好好好。”一向沉穩的他也慌張了,想必沒想到我帶回一個女孩。
我做著介紹,告訴父親,這是我的女朋友時,父親先是一怔,隨後便是難以遮掩的歡喜。
飯桌上,只有我們四人,舅舅他們得三十回來。
“味道真不錯!”秦思思向我豎著大拇指,我微笑著回應著,同時看向了父親。
中式父子就是這樣,總是難以言表,像是有種情感隔閡。
我聽過一句話,母親的愛是不斷往你碗裡夾著你喜歡的那盤菜,父親的愛則是一直不夾你喜歡的那盤菜。
此刻的父親臉上流露出欣慰的笑容,我也笑了笑,我很釋懷,可能兒子一生都想得到父親的認可。
後天大年初一我和父親得回城區去,因為要拜年,所以得回去。
除夕的夜晚煙火很燦爛,不過在我們這裡是不出門的晚上,只能看著遠方絢麗的煙火。
“又是一年呢。”姥姥黃桃坐在門口,在她眼中的世界與我們不一樣,全是模糊空白的,天空中的花火也不過是非常亮的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