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離前十六年的人生中從未出過燕城,這一次,她一路顛簸,跌跌撞撞的向著路人口中的北邊而去。

她沒有銀兩,身無長物,於是去典當了身上的衣裙首飾,換取了盤纏。

歲月不留情,昔日面若桃李的孟家小姐歲月早已在她臉上留下了道道痕跡。

她不知她是否能活著去到極北之地,是否能安然渡過無盡海。

這世道實在是太亂了,她一路尋來,不知多少次險象環生,可她不悔,她甚至覺得暢快極了。

時光荏苒,孟離已經有些不記得過去了多久,可能十年二十年,她終於跋山涉水來到了那極北之地,見到了那浩浩蕩蕩的無邊之海。

有鰥夫看上了孟離想要她留在此地與他一起過日子,孟離拒絕了,她說她要渡無盡海,去尋仙緣。

“聽說了嗎?這些日子這荒北來了個怪人,一心想著渡河去尋勞什子仙緣。”

“怕不是得癔症了,什麼仙緣,簡直可笑。”

“是呀,不知多少人死在那海上,一個瘋子居然還妄想渡過去。”

孟離覺得有些踏實,可能是終於見到了那兒時美夢的一角,即使依舊如水中月,鏡中花。

她開始一點點攢錢,她想要造一艘船,一艘牢固的船。

日子就在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中度過了,終於,孟離攢夠了造船的錢。

她請來了工人為自己造船,她充耳不聞工人口中的閒言碎語,她望著那艘一點點成型的船,好像看見了那條道路在她面前一點點鋪開。

終於船造好了,她滿懷期望的上了船,她知道這一去可能再無歸期,可是她依舊高興。

無盡海上的天氣變幻莫測,前一秒還是風和日麗,下一刻就烏雲密佈,雷聲大作。

孟離已經漸漸在海上迷失了方向,船隻也開始破損。

可就算如此,孟離也依舊沒有見到無盡海的盡頭。

她有些迷茫了,她真的能找到仙緣嗎?她要掉頭回去嗎?

一望無際的海上,狂風大作,只有一葉孤舟飄零在海上。

孟離環顧四周,茫茫然看不清方向,可漸漸孟離眼神再次堅定起來,她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回去,她想她的宿命可能就是死在這條路上。

海上暴雨永沒有停歇的時候,孟離已經沒有食物了,她也沒有力氣再繼續掌舵了。

破損的船隻飄蕩在海面上,孟離躺在甲板上,望著一成不變的天空,她知道,她快死了。

可就在這時,一成不變的天空漸漸出現了別的顏色,那是一條銀河懸掛在九天之上,散落的星子隨意鑲嵌在銀河之上,一點點鋪滿了整片天幕,組成了一片星海。

這是孟離從未見過的旖旎景色,她有些痴迷的望著,她是到了仙人的居所嗎?

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促使她一步步的爬到了甲板邊緣,她想要離這片銀河再近一點。

就在這時,原本平靜的海面一瞬間波濤洶湧,掀起滔天巨浪,一頭巨大的怪物從中一躍而起,直衝甲板上的孟離撲來。

孟離像是被嚇傻了,也像是再沒有一點力氣了,她一動不動的呆坐在原地,她想她大概真的要死了。

可是她很滿足,臨死之前能見到這般動人心絃的景色,她無憾了。

就在那怪物張開血盆大口即將一口吞下孟離時,突然一道絢麗的亮光衝破雲層,從天而降,直接狠狠的洞穿了那怪物,那怪物不甘的嘶鳴一聲,重新掉落回了海中,一大團血色氤氳而出。

“長老,這裡有個凡人。”一道清脆動聽的女生響起,是一個身著白色錦繡衣裙,霞光環繞,踏雲而來的仙子。

天空之中傳來轟隆隆的聲音,雲氣彷彿被什麼東西破開了,一個晃神,巨大的船頭就從中冒出了頭,不一會,整艘巨大的雲船就現出了身形。

恍惚間,孟離好像又回到了當年,還是孩童的她也是這樣望著這艘船出現在她的頭頂,這一眼,就讓她記了一輩子。

孟離有些愣神,多日未曾進食的她,身體已經虛弱到了極點。

她就這樣愣愣的看著那艘船,視線漸漸模糊。

身邊好像響起了說話聲,孟離有些聽不清楚,在殘存的意識中她好像聽見了另一道聲音說著可惜了,此女雖身負單火靈根,卻壽元將盡,終究是有緣無份呀。

有緣無份嗎,原來她真的是有仙緣的。

孟離突然感覺一陣心安,她不由得想要大笑出聲,可她太過虛弱,拼盡全力也只是嘴角微微向上勾出了一個弧度。如此也算是不枉此生,不虛此行了。

孟離漸漸閉上了雙眼,在瀕臨死亡的那一刻,能再見一面那艘船,能得到一個答案,也算是不枉此生,不虛此行了。

她雖死不悔!

.........

鳳璃緩緩睜開了眼眸,一瞬間,在幻境之中的屬於孟離的記憶盡數湧現出來。

她都想起來了,她就是孟璃,她被抹去了記憶捲入了幻境之中。

從引氣入體那一日發現那本書時,儘管鳳璃告誡自己不要在意,可依舊有一抹揮之不去的擔憂,擔憂自己會被這本書擺佈。

這幻境抹去了她的記憶,讓她深陷世俗之中。

若是在幻境中她不曾遵循本心,不曾記起兒時的渴望,就這樣任人擺佈自己的命運。

那鳳璃將會徹底迷失在幻境之中,一輩子不得掙脫,直至徹底磨滅那顆屬於修士的求道之心。

四周的霧氣開始漸漸消散。

鳳璃感覺到她消失的靈力開始恢復,她的心中從未如此堅定,無論何時何地,她都不會受人擺佈,屈從所謂的命運。

道佛皆說修仙即是修心,這顆心從何而來。

從修士的本心而來,不管前方道路如何艱難崎嶇,心之所向,盡往之。

一點靈光突現,冥冥之中的預感促使鳳璃抓住了那一縷看不見的靈光。

那一剎鳳璃感覺自己的求道之路變得前所未有的明亮寬闊。

心中的擔憂被盡數抹去。

她不再迷茫,這一生,惟願登臨無上道途。

哪怕身如螻蟻,她也願死在這求道之路上。

身周無數的靈氣蜂擁而至,幾乎形成了一個靈氣漩渦把鳳璃簇擁在其中。

道種在體內生根發芽,破土而出。

體內的靈氣旋在飛速的增長著,一舉突破到練氣六境。

識海大放光芒,神識整整擴充了一倍不止。

那一株幼苗緊緊的紮根在識海之中。

鳳璃道心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