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才匆忙趕回白府中時,便見一襲紅裙,捏著羅帕哭哭啼啼的鶯歌正在迴廊之下等著她。
見她回來,鶯歌連忙迎上前,二話不說地在她身前跪下,言辭懇切。
“還請夫人救一救言郎!”
鍾月尚且不知曉具體內情,只聽傳話丫鬟說了個梗概,此刻心緒煩亂著,卻也只淡聲勸道:“姨娘且起身吧。我跟郎君也有一年半載的情分,若有法子能解救他出來,自然不會袖手旁觀的。”
她說著,便想繞過鶯歌,先去跟白夫人商議此事。
裙襬才緩緩往前,卻見被對方的指尖牢牢拽住裙角,她輕蹙了下眉尖,便聽見鶯歌篤定的嗓音響起。
“此事只有夫人去才能做得成……夫人必定要救他!”
少女停住腳步,聽出她這話的弦外之音,不由得眉尖蹙得愈發緊,垂下眼睫望過去。
“為何只有我才能救他?”
那美人雙眸直勾勾地盯著她,開口道:“陛下下旨,讓三皇子殿下親自處理此案……”
她柔媚的嗓音,在“三皇子”這個字眼兒上微妙地停頓,接著才娓娓道來原因。
“夫人跟三娘子曾是同住一個屋簷底下的表兄妹,自然要比旁人……更加親近一些,只有您去說情,那三皇子才會看在您的情面上,對言郎手下留情。”
這一番話是正經話,她的語氣卻顯得分外曖昧的明。彷彿暗指自已跟晉德有什麼超出“表兄妹”之外的情分一般,鍾月聽著她陰陽的語氣,心下一陣說不出的煩悶感。
彷彿是對方在威逼自已去解救白玉言一般。
少女心中嘆息一聲,並未跟她多言,去尋了白夫人。
橫遭此變故,白夫人瞧著也一瞬間蒼老許多,她髮髻微微鬆散,聽婢子所言,是才去三皇子府邸想要拜見說情,卻被攔在門外不見。
白夫人一見著她,便不由得悲從中來,含淚低罵了一聲:“我叫他別把那禍患納進門來……偏是不聽!”
少女伸出指尖替她順了順心口的悶氣,坐下身來,聽白夫人道出來龍去脈。
原來當日,白玉言心急如焚,趕去花樓替鶯歌贖身的銀錢,一半是他變賣私藏的字畫或是府中地契,卻還有一半拿不出來。那老鴇可不興賒賬的,拿不出來便不許帶人走。
他病急亂投醫,竟然去找了跟太子交好的徐國公府徐五郎借錢,徐五郎帶他去見了太子。
太子倒是財大氣粗,一揮手便替他補上缺的八千兩銀錢。
可跟這樣的人物做交易,他不要你還錢,有時候比還錢付出的代價還要大。
讓在吏部任職的白玉言,替太子辦了兩件見不得光的差事——幫他把東宮的人提到了太子想要把持的位置上去。
這事說來,於白玉言而言,只是順手提兩個本不應該在名冊中的人名字罷了,不算多難。
於太子而言,卻是幫了其大忙,事情辦理妥當之後,太子親自設宴款待他。
晚宴之間,眾人都喝得爛醉如泥、酒酣耳熱,便不免把心裡話抖落出來。
太子抱怨天子好端端地,收晉德世子為三皇子,不解其意,難不成是想把皇位拱手讓給外姓人?還抱怨天子近來並不十分倚仗自已,許多要緊的事都交給三皇子去辦。
坐席者皆為太子親近之人,自然大為太子鳴不平,極盡所能地貶低晉德,又說天子是年邁糊塗,昏了頭了。
次日一早,天子便在朝堂之上大發雷霆,厲聲指責“太子失德”,當晚赴宴之人盡數被抓。
白玉言坐在席間便是其罪,哪怕他什麼也沒說,這便是天然的過失。自然要受牽連之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