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唐七感慨萬千,這世界何曾有過希望?全都是奔波在紅塵之中的過客而已,為何一日三餐斤斤計較,誰也沒把誰當回事。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唐七突然覺得自己跟別人沒有什麼區別,都是一樣的混口飯吃,只不過他力氣比較大一點,所以混吃混喝也就比較容易,如果不是有手裡五百多斤的錘子,恐怕還不如普通人過得好。
頭頂上的太陽已經向西邊傾斜,現在回去山寨已經來不及,看來得就地安營紮寨,明天去山寨跟老頭交代一下,反正這事兒已經辦不下來,眼下沒有人願意造反,大勢已去了。
人總是很固執,喜歡走進自己心裡的小衚衕出不來,越是在意就越容易執迷不悟。
老頭終究一把年紀了,無論年輕的時候有多勇勐,可是終究在趙匡胤杯酒釋兵權後輸了,後面再多努力都是白費力氣。
陳橋兵變是大勢所趨,黃袍加身也是眾望所歸,老頭終究看不透這一切,他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完全就是螳臂當車,與其說是跟趙匡胤較勁,倒不是說是返潮流,跟時代叫板無疑是自不量力。
天黑了,唐七躺在營帳裡,月光洋洋灑灑的從縫隙裡熘進營帳,他眯著眼偷偷的看著,星星點點的透亮也挺耀眼奪目,比起白天的太陽或許柔和了很多,可是在夜裡確實很透亮。
藉著星星點點透亮的月光,唐七想起了周傾城,這可是他穿越過來後,第一個愛上的女人,這時候也已經成為別人的結髮夫妻,無論站在什麼角度去揣摩,這檔子事已經成為定局。
古代離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而是當初周傾城親口說的,情願在皇宮裡哭泣,也不願意在顛沛流離的路途中笑,這就是一個人的追求,如果做不了皇帝,那就請不要打擾別人的追求。
唐七當然想不通,他其實跟山寨裡等候好訊息的老頭一樣,都是如此固執,都是那麼的執迷不悟,這才有機會碰到一起,而且還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相互利用,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明天就跟老頭攤牌,現在啥都不用做,叫他放棄這個念頭。”
唐七在黑暗中囔囔自語,像是對老頭說的話,又像是對自己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是那麼清晰明確,以至於僅僅一句話他說完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營帳之中,唐七舒坦的睡著了,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睡得這麼安穩踏實,像是得到了一次重生的機會,他把所有的苦惱都一股腦拋棄掉,打算明天跟老頭交代完便重頭再來。
睡眠是最美好的事情,尤其是深度睡眠,他能讓一個疲憊的人重新振作起來,如果說睡眠是給一個充電的話,唐七這麼久以來,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滿格電了,所以,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這一次必須睡到自然醒。
夜深人靜,營帳裡鼾聲徐徐,不仔細聽的話,根本聽不出來,可見睡得有多深沉。
黑暗裡,唐七的眼睛彷佛在微微的動,據說那是在做夢,透過星星點點的光亮,似乎能看到他臉上的表情,那是一張帶著笑的臉龐。
“七哥。”
姚小多在黑暗裡叫了一聲,他跌手跌腳貓著腰,生怕直起腰就會撞到頭一樣,一看就是夜路走多了留下的後遺症。
“誰呀?”
唐七從夢中被驚醒,他警惕的伸手摸索著,一把就握住放在枕頭邊上的錘子,他尋思著怕不是行蹤暴露,或者是誰透露了訊息。
“七哥,是我,小多。”
姚小多耐心的提醒著,他也害怕黑暗中被錘子擊中,那可是五百多斤的錘子,一般人扛不住,要不是心裡過意不去,他才懶得冒這個風險連夜摸過來。
唐七感到很吃驚,這個時候有什麼事麼?明明白天跑的比兔子還快,怕不是落下了什麼貴重物品在營帳裡?反正就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你來做什麼?有事麼?”
唐七依舊不肯放下手裡的錘子,他警惕心很高,對任何人都保留了幾分戒備,這也是他這陣子以來養成的習慣,他最怕遇到偷襲之類的事。
原本已經做好了放棄的念頭,可是隨著姚小多的出現,唐七下意識的又有些激動起來,難不成是來幫忙攻打汴京城的麼?兩個人雖然少了點,可是也算互相有個照應。
“我不放心,來看看你。”
姚小多支支吾吾的回答道,他年齡雖然不大,但是這樣的舉動卻是顯得很成熟穩重,一個自己都顧不上的人,居然還不放心別人,這種人多少有點那啥。
不過也證明姚小多和其他人不同,至少他還是有些責任心,在明知不可為的情況下,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僅僅是這份勇氣就值得表揚。
唐七暗自竊喜,這個時候居然還有人擔心他,一直以來,他總以為沒有人會記得他,也沒有人會在乎他,眼下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多多少少有點讓他感動,於是拉開營帳的布料門說道:
“有啥擔心的?我明天就去山寨跟老頭攤牌。”
姚小多聽到這話很是高興,他家就在汴京城內,最害怕的就是打仗,如果再次陷入戰亂,整個城區都將陷入困境,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所以連夜過來檢視一下情況。
原本是打算報官,可是礙於自己也多少參與了這個事,如果追查起來,他一樣脫不了干係,於是迫不得已深更半夜不睡覺,也得來看看唐七的最新動態。
本來以為會有很多人來,卻不知只有他一個人,看來一百多人的行動,真正把行動當回事的也就兩個人,驚訝之餘,姚小多不禁感嘆道:
“還以為大家都會來呢,原來只有我一個人。”
唐七似乎猜透這句話的意思,他把臉藏在黑暗中,露出複雜的表情,隨即莞爾一笑,思慮片刻就拉上營帳的布料門,然後拋下一句話說:
“你回去吧,一切都結束了!”
唐七說完倒頭就睡,他沒有聽到姚小多離去的腳步聲,但是也不確定他是否還蹲守在營帳外邊。
昨天還信誓旦旦同生共死的兩個人,這時候被營帳的布料牆分割在兩邊,一個在營帳裡,一個在營帳外,彷佛從來都不曾見過,彷佛是兩個世界從未有過交集的人。
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大亮,唐七從被窩裡探出腦袋,幾次翻身輾轉反側,他總算是爬了起來。
是的,他打算去山寨跟老頭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