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呼吸交替，溫熱的氣息往蘇玫臉上撲，她不由往後退了退。
看來小同桌說的倒是挺對的，這人是個慣會色誘人的。
那眸，那鼻，那唇，就連那一點小痣，好似都長在了她的審美點上，她竟沒有不喜他的無禮靠近。
離著遠些了，她才緩緩開口，“那便多謝了。”
周爺爺的禮她還是會受的，況且，白搭了一趟順風車，也是她賺了不是。
“那便請吧。”周戾見人應了下來，往回幾步，拉開了車門，低下頭顱，做“請”字姿勢。
蘇玫皎白的面上一怔，像是不解這人為何只是兩三次見面，便如此溫柔對待自己。
上了車，駕駛座的人她很熟悉，那個，三年前送她出去的叔叔。
“習叔好。”她溫聲打了招呼。
三年前的那個夜晚，為了能去蕪城，她買了凌晨的車票。
半夜十一點，她趁著人都休息了，偷偷跑了出去。
夜半無人，打不到一輛車，網上打車也由於目的地太遠無人接單。
她站在離家不遠的地方，回去是不可能的，她還可以等到天亮，改簽最早的一班火車。
就在她準備打車去到離這最近的酒店住一晚時，一道車燈打到了她身上。
她微眯雙眸，看著黑色紅旗停在自己面前，下來的就是習叔，那個在自己和周爺爺下棋輸了的時候，會在背後安慰逗她發笑的大叔叔。
習叔親切地朝她點頭，“玫玫小姐好久都沒見到咯。”
臉上是一如既往的笑，就和三年前他下車時的笑如出一轍。
他說，“玫玫小姐，夜裡霧氣重，發涼，上車吧，我送你去車站。”
她不知道習叔為何會知道她會在那個夜晚出走，只是當時急著去看外婆，不由得她多想，跟著習叔上了車。
車站臨別，她問了習叔，為何會知道，為何會送她。
習叔說，老太爺夜裡睡不著，出來看到她一人站在外面，又想起白天裡她和父母的爭吵，便發覺她是想要夜裡走了，所以才把他叫醒，開車出來送送她。
雖然可信度不高，但是她終究還是揣著疑惑，去了蕪城，三年未歸。
現在想起，倒也突然覺著不那麼重要了，只記著周爺爺對她的好，周家對她的好，她便會在需要時盡力報答。
習叔說完，從後視鏡裡看向坐在玫玫小姐旁邊的小少爺，心裡哼哼，“玫玫可是叫了他習叔，肯定是認出來他了，小少爺還說認不出他，要是剛才讓他下車等，現在都已經在半路上了。”
周戾也沒想到，蘇玫認出了習叔，卻沒認出自己！
車站那次，離得遠些，他說沒關係，看不清很正常，可辦公室裡，面對面了，都認不出他，在到剛才，要不是他提起爺爺，她是不是還是認不出自己。
她跟習叔才見了多少次面，跟自己又見了多少次面，怎麼見得多了反倒認不出了呢。
手指攥緊褲腿，又鬆開，壓住心裡的點點委屈，面上無異，語調平常，“爺爺念著蘇玫同學許久，待會隨著我一起去看看爺爺？”
蘇玫想著，也應該去看看周爺爺的，小時候除了外婆和柳姨，就還有周爺爺每天都能陪著她，雖然旁邊這人也算是在陪著她，但他除了給自己擺臭臉還有偷窺她，沒一點好的。
思索片刻，點頭答應下了。
兩句話下來，車上在無聲音。
蘇玫看著窗外，周戾偷看著她。
車子平穩停在了周家大院外，習叔為蘇玫開啟了車門。
下了車，蘇玫向習叔道謝後，望向大門，視線移向那不高的門檻，當年，她在這裡還摔了個狗吃屎。
整張臉重重的砸在了地上，鼻血流了一地，還是那臭臉的把自己背了進去，給自己擦鼻血，處理傷口。
“走吧。”周戾站在她旁邊，瞧見她看著那不高的門檻入了神，便提醒了句。
蘇玫稍稍懊惱，每每這人在身邊她便容易多想。
輕點了頭，隨著他一起進了周家大院。
周老爺子早就在內門往外張望，盼著的人還是沒來，心急得揹著手來回踱步。
終於是在大門口看見有兩個身影走了進來。
男娃身著校服，卻也屬實招眼，挺拔清俊，以往的面上都是吊兒郎當，痞裡痞氣的，現如今，嘴角勾起的那笑，跟個開屏的花孔雀似的，不是那每天都能氣死他的臭小子是誰。
在看女娃，嫋嫋婷婷，臉上脫去稚嫩，清清冷冷的，很有大家閨秀的模樣，是他惦記了許久的孫媳婦，也是他這小老頭心裡的早些年間認下的乖孫女。
若是和臭小子成了，那就是他的孫媳婦，若是無緣，那便也是他的孫女，在他心裡，永遠都有一個蘇家女娃的位置。
走近了些，蘇玫看清了周爺爺的樣貌，蒼老了許多，白髮漸漸爬滿整頭，但背脊依舊挺立，精氣神飽滿。
身著一黑色中山裝，往門外張望的神情在見到她和周戾時，面露喜色。
“玫玫啊，可算是回來了。”
周老爺子沒等他們走進來，就先一步跨出了門，迎上了蘇玫。
“周爺爺好。”蘇玫向面前的老人鞠了一躬。
周老爺子高興極了，招呼著蘇玫進屋裡去，“好好好，回來讀書了以後可得常來這邊陪我這個老頭子下下棋，聊聊天啊。”
走著還不忘看向周戾，給了他一個甚是滿意的眼神兒。
臭小子還算有點用，能把玫玫接回來。
“會的。”蘇玫邊扶著周爺爺邊答應著。
午餐是在周家吃的，蘇家裡沒什麼人，蘇父蘇母工作忙，一般中午都不回家，直接在公司裡解決了，家裡只有幾個傭人和柳姨，周老爺子也已經跟柳姨打過招呼了。
蘇玫聽到這才放下心來，在這邊吃了午餐。
吃飯過程中，都是周老爺子的聲音。
“來，吃點這個，有營養。”
“看你瘦的，以前肉肉的小臉兒多有福氣啊。”
“在喝點湯，有營養。”
……
還有蘇玫“嗯”，“好”，的聲音。
第一次見小玫瑰手忙腳亂的樣子，這個菜還沒吃幾口，碗裡又放了別的的菜，說話都有點含糊不清了。
周戾輕笑出了聲。
然後就得到了周老爺子的一記刀眼，“不吃就上一邊待著去。”
周戾無奈勾唇，老爺子還真是偏心偏到家了，自己說了一大堆還不讓別人笑一聲了。
最後還是舉手投降，低頭安靜的吃飯。
“別理這臭小子，笑不死他。”周老爺子又轉回來安慰蘇玫。
剛才太過喜悅，給小姑娘夾太多了，才導致她吃不過來，有些狼狽，給這臭小子嘲笑人的機會。
看他晚上回來他不訓死他。
一點面子都不給自己未來的老婆，還想著追人家，以後都不知道躲在哪裡哭。
蘇玫本來還沒覺得有什麼，被周爺爺這麼一說，才知道周戾笑的是她。
不知怎的，躁意湧上心頭，望向周戾，嗔了他一眼。
“嗯。”隨後低下頭，輕嗯一聲，繼續吃著碗裡剩下的其他菜。
周戾被她這麼嬌嗔似的看了一眼，拿著瓷碗的手緊了緊，喉嚨明顯的滾動了一下，眼神暗了暗，小玫瑰不知道她的這一眼殺傷力有多大。
周老爺子暗戳戳的觀察著自家的臭小子，人玫玫不過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讓他整出一副緊張的模樣，真沒出息。
蘇玫只顧著低頭吃飯，沒注意到爺孫倆的表情。
十多分鐘後，蘇玫放下碗筷，輕輕挪開椅子站起身，“周爺爺，我吃飽了，您慢吃，我就先回去了。”
“欸，這就飽了？怎麼不多吃點，是飯菜不合胃口嗎？個這麼高，吃這麼少可不行啊。”周老爺子也跟著起身，看著那一碗飯裡還剩下了幾口米飯，幾句話裡都離不開關心。
聽周老爺子這麼說著，周戾也看向小玫瑰，那露出來的手腕白的晃眼，不過確實瘦了些，尺骨莖突看著挺明顯的。
“嗯，已經很飽了，菜都很好吃，只是我胃口比較小。”蘇玫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回答。
其實她胃口並不小，反而還挺大，但是，她總不能說是因為在學校裡，吃零食吃飽了吧，在出校門之前，她還啃了一個巧克力味的牛角包和一包酸奶。
一個上午，每個課間她都會吃東西，就沒感覺到餓的。
就連小同桌有時候都不可思議的看向她。
但自己吃東西應該沒什麼奇怪的吧，吃相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吧？
“這樣啊，那讓周戾送送你吧。”周老爺子見她說得這麼誠懇，也就信了。
蘇玫不好拂了周爺爺的意，點頭同意了。
周戾見此站起了身，跟在蘇玫身後，一起出到外面。
跨出周家大院，蘇玫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周戾，“周同學就送到這吧。”
周戾不經意挑眉，還叫周同學，之前沒認出他這麼叫他就算了，現在認出了他，還這麼叫。
叫全名都比叫這個好聽。
“我覺得你不必如此生疏的喚我周同學。”
他向來不喜歡藏著掖著，眼神帶著些許期待，看向她。
蘇玫沒想到他還會在意這個，以前叫他什麼他都不會應她幾聲，現在倒是會介意起稱呼來了。
“一個稱呼而已，習慣了。”
“才叫了兩次就習慣了？”他聲音微微上挑，帶著疑問，但漫不經心的聲線，又實在惑人得緊。
不懂他為何如此糾結，蘇玫沉思了片刻，念出了他的全名。
“周戾。”
嗓音微涼，卻又有些慵懶，吐出這兩個字時，帶著不一樣的感覺。
周戾心尖微麻，和小時候甜嫩的聲音不一樣，卻也依舊讓他心動。
“但小時候，你好像挺喜歡叫我哥哥的。”
他想再得寸進尺一些，看看小玫瑰會不會再次改口。
蘇玫眼簾一顫，不知想到了什麼，抬頭看向周戾，語氣染上趣味。
“但按輩分，我比你高一屆，你得管我叫一聲學姐。”
這時候的語調不似剛才那般清冷，有種魅人的酥麻感。
周戾面上一怔，沒想到她會反過來調戲他一番。
“姐姐~”
他沒叫學姐，而是換了個字，語氣繾綣。
乾淨清澈的少年聲在耳旁響起，不似前些天聽到的那凌駕於少年和男人之間嗓音，現在的這聲，是完完全全的屬於十八歲少年清澈的嗓音。
還有那黑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眼角染上幾分無辜與乖巧，簡直要命。
蘇玫紅了耳根，有些亂了陣腳，胡亂回了一句，“別亂叫。”
便小跑回了隔壁蘇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