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待客廳。

李佑和陳墨正在喝茶。

李佑小口嘬著,很小心。

這縣衙的茶太陳,茶葉太碎,李佑都不知道孫仲這傢伙是去什麼地方搞的這些茶葉。

你節用,我理解,但是你拿這茶葉待客是不是過分了?

李佑心裡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卻喝得很開心,因為在山寨裡,他壓根沒茶可以喝。

“李叔,你說軍師他能行嗎?”這時候,陳墨詢問道。

李佑吐了一口碎茶葉:“你覺得可能嗎,孫仲此人乃是墨家最近二十年來最傑出的墨者,他若是能收同舟的銀子,我名字倒過來寫。”

“那軍師……”

“問題不大,既然孫仲願意見同舟便已經證明他不會對同舟下手,”李佑悠閒的說道。

陳默卻依舊擔心:“可是,若是孫仲是打算在將軍師騙過去再對他動手?”

李佑瞥了陳墨一眼,隨即搖了搖頭。

“你這心是真的多餘了,陳墨,看事情呢,不能只著於眼前,分析局勢時也不要光站在自已的立場。”

陳墨有些不明白,他起身拱手。

“還請李叔賜教。”

“你若是孫仲,看見我們三個山賊前來會如何做?”

“自然是直接拿下。”

“可是他為什麼沒有這樣做?”李佑看著陳墨詢問。

陳墨皺起眉頭。

李佑繼續解釋:“孫仲的目的其實和同舟一樣,都是談商路,他必定是想借我們的手,徹底斷絕雁山匪患。”

此話一出,陳墨悚然一驚。

“不會吧?”

“怎麼不會,我若是孫仲也會這樣做,以匪治匪,哪怕不能徹底根除,那也會讓山賊的實力大大削弱,說白了,孫仲就是用這商路的利益當做餌料,讓我們與王猛他們自相殘殺。”李佑侃侃而談。

陳墨固然聰明,可是他缺乏了放眼整個局勢的目光。

他看著有些呆愣的陳墨,搖了搖頭。

“你若是不信,等同舟出來你便信了。”

李佑知道這個結果很難讓人接受,但是,這是必然。

如今的局勢萬分的清楚,官府現在只需要扔下一塊肉,便能夠讓群狼相爭。

也就那群雁山的土匪們還盯著眼前的利益,而全然沒有注意到真正的獵手。

李同舟在李佑給陳墨解釋完沒多久,他便回來了。

他一進門就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那孫仲是真的不會做人,跟他談事愣是一杯茶都沒倒。

“軍師,如何?”陳墨有些急切的詢問。

“那老登太難纏,不過商路的事已經談妥了。”李同舟回答。

陳默一聽整個人都緊繃起來,他死死的看著李同舟。

李同舟一愣:“你這樣看著我幹嘛?”

陳墨詢問:“難道官府沒有條件?”

“自然有,我們需要在一個月內解決掉其他三家山賊。”

陳墨眼中駭然,它看了一眼李佑。

李佑嘆了口氣開口:“同舟,與官府合作,於陳家寨而言,無疑於與虎謀皮。”

李同舟回答:“一切細節我都已經在腦子裡面敲定,陳家寨不會有事,甚至他們以後還能徹底擺脫山賊的身份做回普通百姓。”

李佑愕然,陳墨也是驚詫。

“軍師,你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李同舟點頭,

陳墨聽罷,他的心瞬間安定不少,而李佑保持懷疑。

“那剿滅其他三家,官府決定出多少人?”李佑詢問。

李同舟回答:“一個人都不出。”

李佑皺眉,因為這在他的預料之中,不過,孫仲必定還有後手提升陳家寨的實力。

而陳墨卻是驚呼:“軍師,你確定?”

“自然,這是我親口說的,還能騙你?”李同舟回答,陳墨腦瓜子已經嗡嗡的了。

這不是活脫脫的讓陳家寨的人去送死嗎?

而且時間只有區區的一個月?

李同舟看著陳墨的樣子,忍不住搖了搖頭說道。

“行了,我已經想好了應對之法,我可以保證陳家寨不會死一個人,也可以保證送王猛他們去見閻王,只需要十天。”

李同舟傲然開口,陳墨愕然,李佑則是驚詫。

是誰給這小子的勇氣?

不過,考慮到軍師向來的自信,陳墨很快就從愕然之中,恢復了原本的平靜。

只要軍師說十天,那就是十天。

畢竟,軍師之前吹過的牛皮,現在都已經成為了事實。

可是,李佑還是覺得不對,單憑陳家寨那點人斷然不可能鬥得過三家山寨。

要知道,三家的戰鬥人數加起來可是足足一千七百多人。

而且十天,零傷亡?

饒是自已當年打仗也不敢說這樣的話。

“同舟……”李佑想要提醒李同舟一聲,讓他不要太狂妄。

可是,這裡終究不是說話的地方,他到嘴的話最終還是吞了下去,改成一句。

“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吧。”

李佑說完,便起身,李同舟則趕緊將茶杯裡的茶水喝光,然後趕緊跟上自已老爹的腳步。

待到三人離開,一個縮在角落裡的捕快直奔孫仲處。

“你確定這是他的原話?”孫仲詢問。

“千真萬確。”捕快回答。

孫仲眼中閃爍起光芒。

十天,零傷亡?

而且能夠讓陳家寨擺脫山賊的身份,盡數做回普通百姓?

他難道已經算計到剿滅山賊之後?

“有意思。”孫仲嘀咕一聲,不過,關於李同舟的謀劃他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想法。

只是,其中的關鍵全在自已的手中。

“且看你如何說服我?”孫仲冷笑一聲,隨即便將桌上的竹簡收拾好,開始接下來的工作。

而另一邊,捕快已經拉出了李同舟的馬車。

光禿禿的,一車銀子全部已經卸了下去。

李佑和陳墨已經懵了。

“我們的銀子呢?”李佑詢問捕快。

“已經入庫了?”捕快有些茫然,這銀子不是大人讓卸的嗎?

你們不是來送銀子的嗎?

這有什麼驚訝的?

捕快全然忘記了自已之前聽見來人讓他卸銀子時的震撼,

這麼多年,自已終於是看見大人受賄了。

“同舟,你當真送出去了?”李佑抓著李同舟的手臂,臉上全是不可思議。

李同舟撇了撇嘴,傲然道:“不然呢,對了老爹,來,叫爹。”

“滾。”李佑直接給了李同舟一腳。

李同舟被踢得一個趔趄。

你妹啊,你好歹也是我爹,居然言而無信。

李佑此時臉頰微紅,自已管自已兒子叫爹,我瘋了。

我堂堂一個皇帝,我不要面子的嗎?

李佑沒好氣的跳上車,看了一眼縣衙的大門。

他怎麼也沒想想到,孫仲這個濃眉大眼的傢伙居然也墮落了。

“上車。”李佑沒好氣得開口。

陳墨對於這樣的氣氛,趕緊低頭,不說話,悶頭上車。

畢竟之前李叔有多自信,現在就有多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可不敢跟著落井下石,畢竟,李叔的實力,他也是見過的。

不僅能打,腦子還夠用。

李同舟也知道自已老爹現在的窘迫。

不過,自已為啥會這麼開心呢?

嘿嘿……

李同舟慢悠悠的上車,李佑趕著馬車慢悠悠的往前。

路上李佑怎麼想都不對,那孫仲清廉是出了名的,怎麼可能會受賄?

他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

他看了李同舟一眼,沒問。

看了李同舟兩眼,沒問。

他就怕他一問,李同舟張口就是一句:“叫爹。”

李佑只能繼續趕車,可是他還是好奇。

他今天不把事情弄明白,他可能睡覺都睡不安穩。

終於,李佑有了辦法。

如果,李同舟敢說叫爹,自已絕對一巴掌甩上去,讓他知道知道到底誰是爹。

“咳咳,同舟,你到底是怎麼說服孫仲受賄的?”

李佑咳嗽一聲問道,陳墨立刻把耳朵豎起來,支稜了過來。

李同舟咳嗽一聲:“什麼受賄,老爹你別瞎說,那明明是我做生意給官府交的稅。”

李佑愕然:“交稅?我……”

李佑突然有種三觀都被重新整理的既視感,這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