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紀月邁著闊步回來了,臉上掛著一份奇怪的笑容。
她立定坐齊。
沈風湛滿心疑問,指了指桌上的糕點問:“桌上的糕點還吃嗎?”
紀月笑容僵在臉上,木訥的搖了搖頭。
“不吃我可全吃了。”
木訥的又點了點頭。
沈風湛關心問:“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紀月又搖了搖頭,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依舊是一抹奇特的微笑。
沈風湛全當她是喝醉了,起身要去小解,紀月也跟著起身,沈風湛坐回去,紀月也跟著坐下。
沈風湛道:“現在我要去小解,你還要跟著嗎?”
紀月詭異的轉動腦袋,漠然的用眼神看他,嘴巴一開一合,“不去,快點回來。”
沈風湛內心嘀咕:“喝醉酒怎麼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沈風湛小解回來,遠遠的看見紀月正襟危坐,雙手放在腿上,一動不動。
暗自又嘀咕了一番:“奇奇怪怪。”
酒足飯飽,出了千釀樓,沈風湛拉著板車,紀月緩步跟在後面。
兩人形成一處奇特的風景,天界仙官,華冠麗服,竟然心甘情願為一個面色清冷的女子拉板車。
女子沉悶不語,表情淡漠。
沈風湛一路關切的問:“紀月,你是不是喝醉了?”
無人應答。
“要不要坐到板車上休息,我可以拉你。”
紀月道:“不用休息。”
沈風湛勸道:“不用擔心,我拉的動。”
“沒有擔心。”
“嗯……那算了。”
喝醉酒話變得奇少,不會被人奪舍了吧。
大路漸窄,來至一處小巷,人跡罕至。
驀地,沈風湛感覺背後一陣風襲來,他連忙轉身,問情劍祭出護主,電光火石間,沈風湛沒看清是誰,提劍刺去,‘嘭’的一聲,一尊木頭雕刻的人偶掉到了地上,紀月不知了去向。
沈風湛茫然地撿起木偶,木偶雕刻的真是惟妙惟肖,與本尊有七分相似,但少了三分的英氣靈動。
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從樹後傳來,“好玩嗎?沈將軍。這是本殿主的傀儡替身。”
沈風湛將問情插入劍鞘,笑意漸滿,寵溺的摸了摸紀月的頭頂,一雙琥珀色的雙眸竟是柔情,“只要能讓你開心,想怎麼玩都好。”
本來是想戲弄一下沈風湛的,但是被他這麼一說,羞上心頭,不知是誰戲弄了誰?
沈風湛用手戳了戳木偶的臉頰,問:“這就是你的傀儡替身?”
“是的。”
“來人間替你定酒的也是她,對嗎?”
少女側目,口中熱乎乎地,吐著酒氣說道:“對呀!我們冥界殿主都有一個傀儡木偶做替身。你們仙官有沒有呢?”
沈風湛道:“我們仙官修了分身的法術,不需要替身。”
紀月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
太陽西沉,天色漸晚,兩人找了一家名叫【雲來】的客棧。
紀月本著省錢的想法,住兩間普通的地字號房就可以,耐不住沈風湛財大氣粗,大手一揮,要了兩間上好的天字號房。
房間裡佈置的很雅緻,進門映入眼簾的是鐫刻了捲雲紋的桃木山水屏風,桌上銅製香爐裡用的是隔火蕊心香,被子是上等的雲錦蠶絲被,典雅,高貴。
紀月坐在桌前,算了下時辰。
直到夜闌人寐,月亮高懸,街上的行人漸無,樹影婆娑張牙舞爪形同鬼魅。
紀月從房間的窗戶上一躍而下,馱著板車往郊外走去。
沈風湛躲在牆角,嘴裡叼著一片樹葉,好不正經。笑嘻嘻的站了起來,“姑娘不會是想偷偷溜走吧?”
沈風湛的耳朵很靈敏,十里以外的風吹草動都聽的一清二楚。紀月推窗戶的聲猶如耳畔,所以提早月下埋伏。
紀月一驚,扭過頭一看,半透明半灰暗的臉在樹蔭下,“我可沒有想溜走。”
沈風湛靠近,臉漸漸放大,笑意張揚,“你撒謊。”
紀月掀唇反擊道:“我沒有撒謊。”
沈風湛將板車熟練的接了過來,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
“知道你沒有撒謊。”
“為什麼?”
沈風湛想了想道:“因為你跟阿瑩很像。”
“阿瑩?”這是紀月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
“她從來不會撒謊,你也一樣。”
她一雙丹鳳眼飛起,道:“嗯……不是不喜歡,是不削。”
“不過你們還是有點區別的。”
“什麼區別?”
“她怕黑,小時候我常常拿鬼嚇她,她總是被嚇哭,然後跑著去找嬤嬤告狀,但是你很堅強,不會因為怕黑被鬼嚇哭。”
紀月撲哧一笑,“什麼?怕黑?被鬼嚇哭?我是鬼官耶!”
沈風湛看了眼紀月,眼裡滿是柔情繾綣,“所以很難想象,她是如何克服心中所害怕的。”
紀月看著前面寬闊的路,“人總是會長大的,也會變得越來越勇敢,不是嗎?”
沈風湛似乎是在跟自已對話,喃喃道:“長大?會越來越勇敢?”
紀月點點頭問:“阿瑩是你的什麼人?”
“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
“對,比我生命還重要的人。”
“那她現在哪裡?天界嗎?”
沈風湛搖了搖頭看向紀月,眼神發亮道:“不是,近在咫尺,但是她忘記了我。”
“忘記了你?為什麼會忘記你呢?”
沈風湛啞然道:“她生病了,或許以後會記起來。”
“那祝福你,希望你的阿瑩能記起你。”
沈風湛看著眼前的人兒,心中疼痛翻湧,化作兩個字,“謝謝。”
不知不覺兩人走到了郊外的山上的一處空地,紀月從腰間拿出冥鈴,輕輕地搖了起來,清脆的鈴聲在山上回蕩。
突然地動山搖,遠處的泥土塌陷,從裡面爬出來幾具走屍,‘噠噠’地舉步走來。
這場景太過詭異,要是過路的路人看見,準會嚇的全身發軟。
此走屍是冥界的鬼信使,專門幫鬼官們之間傳遞東西。紀月腰間一直帶著一串鈴鐺,平日走路不會發出任何聲音,只有特定的時候被靈力催動才會發出響聲,召喚來鬼信使。
一共是兩位信使,他們不會說話,也沒有任何感情,只會完成鬼官下達的指令。
紀月靈力彙集於掌心,給走屍下發號令。
沈風湛將板車放下,站在一旁。
一位走屍拉起板車,另外一名扶著酒罈,‘軲轆軲轆’地走遠了,慢慢消失在重重樹影下。
紀月頭痛突然席捲而來,身軀搖搖欲墜,沈風湛眼疾手快將她扶住,她順勢倒在他的懷裡。
紀月算了算日子,明天就是十五了,痛意提前襲來,算是給她打了個招呼。
“怎麼了?紀月。”
沈風湛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紀月虛弱的聲音道:“看來明天我們要在這裡多待一天。”
沈風湛抬頭看了看月亮,突然想起冥王對他說的話:“本王在她的百會穴上插入一根滅魂釘來牽扯住她的怨氣,這種蝕骨般的疼痛將每月十五便會發作一次。”明天就是十五了。
沈風湛將寬大的後背展開,對紀月說:“上來,我揹你回去。”
不容紀月反對,就靈力收緊,半摟著她的腰,紀月還沒反應過來,一個踉蹌趴了上去。
紀月掙扎,想要下來,沈風湛極其耐心的勸道:“不要動。”
“嗯?”
“在動可要摔到泥巴里去了。”
“哦。”
微風輕輕掠過,像是月老的紅線,溫柔的將兩人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