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長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鬍子拉碴看著像地痞流氓。
這人叫李文,靠著家裡有點積蓄當上了亭長。
開啟顧小白送來的信一看,知道他那邊無事發生,將準備好的信遞給李文,低著頭的李文拿著信轉身就走。
“等等!”
李文心裡咯噔一下,夜遊開口留人怕是離死不遠。
“別害怕,我問你李屯為何有那麼多佃戶?”
李文鬆了口氣,“有人愛賭,有人為給家人治病欠了銀子,只好買地了。”
“只是如此嗎?”王凌眼神冷了幾分。
看著貴公子模樣的王凌,李文低下頭去不敢言語。
“你不知道還是不敢說?”
李文支支吾吾,想想自已的榮華富貴終是鼓起勇氣,“夜遊大人小人真不知道!”
王凌冷笑一聲,他終究不是什麼官身,想比死亡這些人更害怕失去地位和銀子。
騎著老牛去了下一個地方,里正依舊滿肚肥腸,好在王凌在這裡沒有發現將死之人。
最後一個裡在山上,名為彭家洞,人數不多隻有六十戶。
這裡的里正是個老人,精瘦充滿活力,家也是土坯房,王凌見到他的時候,里正正在地裡收割麥子。
“見過夜遊大人,小老兒可還有日子?”
“您老神清氣爽,是長壽之相。”
老頭很健談,也不畏懼夜遊,畢竟一大把年齡了,死在夜遊眼皮子底下總比變成怪物禍害鄉里強。
“老人家您見過怪物?”
老頭嘆息一聲,“二十年前我彭家洞出了一個怪物,吃了不少人,到現在都沒緩過來。”
老頭不願多談,顯然這件事讓他痛苦。
“今年收成怎麼樣?我看你們這裡人人有地種!”
“風調雨順,是一個好年份。”
大齊實行攤丁入畝的國策,地稅也是三十一稅,而且不需要農民千里迢迢自已運糧,每到收稅的時候由縣衙組織人手到鄉里收集運輸。
按理來說大齊的政策稅收很低,不應該出現餓死人的現象。
“唉,小老兒時日無多也不怕得罪人,有人中飽私囊,在官稱上做手腳,也有人欺壓百姓,想方設法讓百姓賣地,尤其是收成不好的年頭,他們更是高價賣朝廷的救急糧。”
“可有李康之流?”
“那李康本是一地痞流氓,要不是仗著縣衙當職的一位長輩他能有今天?我呸!”
老頭吐了口唾沫,“要不是我彭家洞路難走人還少,免不得遭他們禍害,夜遊大人您地位高,能否替百姓們討個公道?”
王凌一時語塞,他是斬屍人,活人的事不歸他們管。
可看著老頭殷切的目光,他不忍讓這個老人失望,“我回去定然參他一本。”
……
如此過了幾天,王凌再度見到了顧小白,顧小白嘴角長出了胡茬,顯然心情不好的他沒工夫打理了。
“一群畜生,老子真想一刀全砍了。”
“唉!你也發現了?”
“呸!發現了又如何?咱們管不了。”
“楚風大人也管不了?”
“這是規矩,自斬屍人融入王朝以來立下的規矩,誰也不能觸碰。”
有心無力還是一種說辭,可有力用不了著實讓人難受。
“沒一點辦法?”
“嘿嘿,明面上的辦法沒有,私下裡誰還沒些人脈?”
王凌懂了,找個鑑亡司的烏鴉往管事之人的家門口一站,他不聽也得聽。
“等咱們回去,就把這事給辦了!”
“好,到時候我求求大姐看她有沒有認識的高官。”
兩人一拍即合,再度分開。
王凌每日騎著老牛遊走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看著烈日下揮汗如雨的農民,有人興高采烈,有人麻木如木頭。
同一片天,卻是不同的人生。
齊國如今強大,國家安穩也無重稅正是百姓休養生息的好日子,可惜偏偏有蛀蟲企圖挖斷這個國家的根。
看著幾個人抽打一個佃戶,王凌的眼神冰冷了下去。
隨著他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這些人也越來越不把他放在眼裡了,在他們看來夜遊就是處理死人的烏鴉,只要死的不是自已,夜遊管不著。
“這人有賣身契,要是打死了定然通知夜遊大人。”
帶頭之人說話還算客氣,只是眼神中滿是輕蔑。
“據我所知,齊國律法不允許齊國人賣身為奴。”
“嘿嘿,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問他是不是自願的?”
世間之事哪有什麼絕對的,只是將以前的僕人變成了下人而已,該打的還是打,只是不敢輕易打死而已。
看著那人頭破血流的模樣,王凌搖了搖頭,這事他還真管不了,並不是所有可憐人都是真可憐,有些太過可恨。
這幾天王凌又殺了一個醉酒失足摔死的,本有美滿的家庭,卻因為貪杯支離破碎,記憶有美好也有痛苦,終究化為一聲嘆息。
距離期滿還有三天,王凌再次回到了李家屯,一直轉到夜裡。
“爹,爹你在哪裡?”
熟悉的聲音傳來,王凌尋聲而去。
“小石頭你爹還沒回來?”
“壞人,你這個壞人。”小石頭撒腿就跑。
王凌心裡本有愧疚,他擔心小石頭還是追了上去。
小石頭跑累了,看黑牛還在身後,抓起你一塊石頭死死盯著王凌,眼神中滿是仇恨。
“小石頭你爹去哪兒了?”
“你這個壞人,別想帶走俺爹!”
王凌想解釋,可一個五歲的孩子又怎麼懂得死亡,“你告訴我,我帶你去找你爹。”
“俺不說,你帶走了俺娘,帶走了俺妹妹,休想帶走俺爹。”小石頭倔強搖頭。
“你知不知道你妹妹和你娘團聚了,在一起過得可好了……”王凌還是說謊了。
“真的嗎?”
五歲的孩子還是被王凌騙了。
“俺爹李老爺帶走了,說什麼銀子,俺沒聽清楚……”
王凌臉色一變,知道是他留下的那塊銀子禍事了,將小石頭抱在懷裡朝著李康家跑去。
“開門!”
“誰啊,大半夜的……夜,夜遊大人!”
“李康,小石頭他爹呢?”
“不知道,我這兩天沒見到他了。”
王凌眼神冰冷,他已經聞到了死去靈魂的味道,“你真的該死。”
將小石頭放在牛背上,拍了一下牛屁股,看著老牛走遠,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你把他的屍體埋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