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後,段無殃將從儲物戒指裡翻出的金色三足三耳銅鼎拿了出來,放在地上,按照心意注入靈氣,銅鼎應聲變成約莫一人高大小。

沈決掀開眼皮瞧著,只見段無殃一躍而入,站在銅鼎間,儼然一副要生火將自已烤了的樣子。

片刻後,他突然開始脫衣物,身上麻布衣早就髒汙不堪,盡數褪去丟出鼎外,他才盤膝坐下,開始回想《焚血掠氣功》的第二重。

從戒指裡問老龍要來的幾瓶丹藥被整齊放在地上,原本功法上是些要浸在藥浴中修習第二重,但現在條件有限,而且他此前也分析過,上面提到的的草藥功效大都是去腐止痛,所以只要有能防止傷口惡化的丹藥,照理說也能修煉。

只是……這事就得麻煩沈決了。

“沈大哥!我要修煉《焚血掠氣功》第二重,待會兒你若看到我身上出現傷口潰爛,勞煩你屈尊替我上個藥!”

少年的聲音從鼎中傳來,沈決聞言,又將眼睛閉上。

《焚血掠氣功》,聽這功法名字沈決也知道不是什麼正經功法,但既然這小子下決心要練,那他也沒興趣阻攔,只是希望這小子別修煉的時候將自已煉死就行。

沈決雖沒答話,但段無殃也清楚他絕不會對自已坐視不理。

所以說完懇求的話,便正式進入《焚血掠氣功》第二重的修煉。

所謂“焚血掠氣”,顧名思義,自然是要燃燒自身血液,從而使全身上下在極高的溫度中不斷蛻變,以到達無需經絡輸送,身體的每一處肌肉,細胞,都可以傳輸靈氣的地步。

當然現在,僅僅第二重才算是剛邁入門檻。

先前修煉第一重也只是為了給日後剩下八重打下基礎,畢竟,老鬼頭可沒正兒八經跟他說過,學會“忍痛”是這門功法的重中之重。

隨著焚血心經倒轉,功法第二重的威能才漸漸顯現開來。

起初,段無殃還計劃自已一邊運轉功法,一邊揮拳擊打銅鼎,用以磨鍊手臂肌肉。

但才不過幾息,他就覺得手臂異常痠痛。而除了酸之外,全身也開始漸漸發熱,烈血夔的妖丹在口中變得耀眼,遠遠看去,甚至能從他的臉龐外看到內裡發著紅光。

沒有水來降溫,段無殃只能硬著頭皮乾熬。

“咚!”

艱難的又一拳揮出,他的手背面板突然變得極其脆弱,像是崩壞的弦突然斷開,骨節和銅鼎接觸的一瞬間,那裡的面板錚然裂開,冒出血來。

而後,段無殃還來不及感受疼痛,就已經開始經受全身血液的沸騰。

“咚!”

又揮出一拳,左手手臂肌肉也同樣緊繃,若有人在看,會清晰看到他手臂上的肌膚長出大大小小的水泡。

“咚!”

右手手臂也出現水泡,隨著擊打銅鼎,表皮上的水泡炸開,膿液混著血水滴滴答答落在鼎中。

“咚!”

又一拳,段無殃像是形成機械記憶,眉頭緊緊皺著,閉起的眼皮不住的顫抖,誰也不知道他在承受怎樣的痛苦。

“咚!”

若要他自已來說,雖然拳頭疼痛,但當接觸到銅鼎時,那剎那間的一絲涼爽已經是他此刻身體裡的最大安慰。

“咚!”

心法才倒轉完一周天,對段無殃來說似乎已經過了好幾年。

水泡從手臂一路上爬,不多時,整個上身,除了臉頰都出現大大小小的水泡。而這些水泡,隨著還在上升的溫度和少年咬緊牙關的一拳拳,一個一個爆開。

沈決正閉著眼盤算影狂內的靈氣,聽見一聲聲擊打,知道段無殃是在為難自已,但當聞到絲絲血腥味時,他赫然躍起,跳上鼎邊。

那雙漂亮的鳳眼在望到鼎內景象時,驟然眯起。

這小子……不要命了?

心裡雖然是這麼想,但沈決還是彎身一攬,拿起一瓶丹藥開啟,細細聞了聞,確定不是什麼毒藥後,這才撒在少年身上。

藥粉落下,迅速浸入沒有一處完好表皮的傷口,肉眼可見的加快了傷口癒合的速度。

“咚!”

這一拳已經變得相當軟綿綿,雖然能感受到少年在努力使出最大的力氣,但在蹲在鼎上的沈決看來,段無殃此刻還能堅持揮拳,已經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此前,他以為這小子不過是貪生怕死又害怕麻煩的普通凡人,但臨掖城當晚,他又覺得這小子是有些小聰明的。

可再後來,他卻發現段無殃的心性遠比別人堅毅得多,根本不像一個少年該有的沉穩。

而此刻再看,他才知道自已對他的判斷依然片面。

師父以前總說他喜歡以貌取人,一個人外在如何,甚至行為如何,都只是一時的,關鍵是要看這個人面對大是大非和生死存亡會露出什麼樣面目,那樣才能看出一個人的本性。

所以他每次執行任務時,都喜歡給那些人一些申辯的時間,儘管他不會改變結果,可就是想看看那些人在面臨死亡時的真正嘴臉。

但現在,看見少年滿身血汙,雖然滑稽狼狽,他卻有種奇怪的感覺,像是面對師父,像是一種……敬佩。

這樣折磨人的功法,他不知道段無殃為什麼要修煉,但隨著少年堅持不懈的一拳拳揮出,沈決覺得自已心裡某些芥蒂和觀念正在慢慢改變。

巨大空洞的地下洞穴裡,沉悶的擊打聲不絕於耳。

沈決依舊時不時躍上銅鼎給少年撒下一些藥粉幫助癒合,而段無殃則沉浸在一遍又一遍深入骨髓的灼痛中努力修煉。

雖然痛,但幾遍心法運轉完,他早已遲鈍的五感卻在漸漸復甦。

老鬼頭曾經說過一句話,“治大病,要下猛藥”,那這門功法就是老鬼頭給他的猛藥。

不似日積月累般溫和紮實,反而有諸多弊端,若非他心志還算堅定,否則在全身痛到麻木的時候估計自已已經暈過去了。

鼎內,少年還在一遍遍經盪滌全身的灼痛,但這一次,沈決躍上銅鼎給他上藥時,卻眼睛一亮,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