丌樓推開門,床上的人睡的正香。

墨髮散亂,整個人埋在蠶絲被裡,只剩腦袋在外面,溼熱的氣流燻的臉頰微微發粉。

丌樓拿了紙筆,又坐在地上開始勾抹火柴人,不時加點旁人完全看不懂的墨色線條。

而就在他走後不久的福寧殿,趙思鳴帶著五皇子和李榮回了殿。

當皇帝當了多年的趙裕這才發現,他最喜歡的兒子根本不是他的種!

趙思鳴也懶得看這“一家人”和和睦睦,他只想早點解決完這亂糟糟的一切,早點去找渡遠。

“主子,嫻貴妃。”流霜進了殿,後面跟著的人扔下一個花容失色的女人。

趙思鳴點了點頭,看向滿頭珠翠的嫻貴妃。

“陛下?陛下你怎麼了?”嫻貴妃看見倒在地上的趙裕,便知大事不妙。

她一邊喊著皇帝,目光卻是在她兒子身上逡巡。

五皇子沒看自已生母,而是面色發白的看著趙思鳴,他本打算利用大皇子再從中橫插一腳,卻沒想到趙思鳴根本沒給他機會。

而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根本不是趙裕的兒子!

平日的風度半點不見,他的目光轉向一旁血肉模糊,剛從牢裡被提出來的人,身體微微發顫,不想去承認李榮才是他父親。

趙裕早已氣得眼前發黑,內臟的碎塊翻湧著順著喉管上漫,帶著血腥與腐臭。

他身上的毒不只是齊家那個賤種下的,他的好兒子們也一個也沒落下!大皇子那個廢物,竟然還敢起兵逼宮!

都盼著朕死是不是?!啊?!你們都攔著朕,管著朕……朕才是天子!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趙裕怨毒的吶喊沒人聽得見,兩隻眼珠顫抖著看著殿中幾人,只有血還在往外不停地漫。

“貴妃不是一向喜歡我母后的位置嗎?”趙思鳴勾唇冷笑,“那就和陛下一起去陪葬吧。”

他母后經歷過的,這些人一個也別想逃過!

——

溫渡遠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等他醒的時候感覺身體已經不是自已的了……

每一個部位都像是拆分後又重組,痠疼而磨人的癢從骨頭縫裡往外鑽。

他艱難地把自已從床上支起來,髮絲滑落至眼前,溫渡遠撇到耳後,這才看清丌樓正坐在床下倚著棕色的床沿睡著了。

溫渡遠無聲嘆氣,現在好了,男女主的感情線徹底沒救了……

算了,反正都這樣了,不如就這樣吧……

下個世界!下個世界他一定會一雪前恥的!

“宿主大大!你終於醒了嗚嗚嗚嗚嗚嗚……”1001的聲音響起在他腦海。

溫渡遠豪情壯志的心一虛,知道東窗事發了。

“好多警告嗚嗚我只是打了會兒消消樂怎麼就成了這樣啊啊啊啊!!”1001的崩潰溫渡遠感同身受。

他正常的做個任務,怎麼最後就做到床上去了呢……究竟是哪出了問題?

“……不過沒關係!事不過三,我相信宿主下個世界一定沒問題的!”1001變出個印花的小手絹擦了擦自已的賽博眼淚。

它是一個完美的系統,完美就完美在符合人性,喜歡自欺其統。

馬有失足!人有失蹄!宿主只是剛接手而已,問題不大!

“宿主大大,雖然感情線完蛋了,但是人設線我相信你沒有問題的!”1001積極鼓氣打勁,順便把後臺的警告資訊刪了個一乾二淨。

看不見就是沒有,嘻嘻。

溫渡遠含淚點了點頭,1001真的是個很好的系統……

他把目光看向地上睡覺的丌樓,想把對方叫醒,地上涼,坐久了容易寒氣入體。

“……原平?”溫渡遠小心翼翼地挪動自已的身軀,他真的怕一個不小心散了架……

他伸出手去輕碰對方的肩膀,這才發現自已滿手腕的曖昧痕跡。

……不如還是讓對方在地上凍著算了。

“原平?”他輕輕拍了拍丌樓的肩膀,然後就被捉住了手腕,落下一個溫軟的吻。

“……”

丌樓抬頭看他,眸中是春風化雨,他開口道:“餓了嗎?要吃點東西嗎?”

溫渡遠點了點頭,掀了被子要下床。

“要我幫你嗎?”丌樓站起身來,低頭輕聲道。

溫渡遠搖了搖頭,婉拒了。

他只是快散架,這不是還沒散架?他一個正常成年男性人類,被人x地走路要人幫,說出去不是遭人笑話?

溫渡遠適應好自已的四肢,然後下了床。

好訊息:他走的了路。

壞訊息:……他很快就發現了他暫時喪失了挺直身板做人的權力。

丌樓輕笑出聲,拿了一直熱著的飯菜放到桌上,又拿了個軟墊,將內裡凝於掌中幫溫渡遠按摩。

溫渡遠扶著自已的一把老腰含淚坐到桌邊準備吃飯。

他的腰,他的貞操,他的面子……

溫渡遠吃完了飯,感覺腰痛快了不少。他站起身掀開帷幕,這才發現天已大亮,雪也停了,此時已是未時。

他去了外面的露臺,除了他和丌樓兩人以外再無旁人。

向遠望去,宮中與宮外俱是素縞一片,讓人分不清與昨晚的大雪有何分別。

溫渡遠一愣,轉頭看向丌樓,開口道:“陛下……”

丌樓點點頭道:“陛下今晨駕崩。”

溫渡遠低頭看了看自已一身白衣,很好,很合適。

……等等,他昨天不是穿的青衣嗎??

他“唰”地抬頭看向丌樓,面上五彩紛呈。

丌樓眉眼一彎,為他攏好白色的大氅,開口道:“那身衣服髒了。先穿穿我的吧。”

溫渡遠身體一僵,那身衣服怎麼髒的他都不敢回想……

“……多謝。”他半晌從嘴裡擠出來短短的一句話。

“客氣。”丌樓一臉風輕雲淡,“趙思鳴的靈前即位儀式要開始了,過去嗎?”

溫渡遠一驚,都進行到靈前即位的儀式了?不行,得抓緊了,百官都要到,他和丌樓要是遲到了,那就是對死去的先皇和即將繼位的太子大不敬。

他腳步一轉便要下樓,見丌樓沒動靜,又回頭抓上丌樓的袖子急急往下走,忽略了對方眸中劃過的一抹暗光。

丌樓戴好凶惡的面具,和溫渡遠一塊下了樓。

石階兩旁燭火幽幽,映在牆上顯得鬼魅幾分,二人一身白衣穿行於其中。

“……嗯?怎麼門打不開?”溫渡遠去拉門,“咣噹”了兩聲門卻一動不動。

他藉著燭火仔細一看,這才發現鎖鏈還掛在上面的。

丌樓慢悠悠從袖子裡掏出來鑰匙,輕微的一聲鎖芯轉動的聲音,鎖鏈砸在地上。

“走吧。”門一開,外面正是寒風料峭,雪色無邊。

溫渡遠滿懷疑問地看了一眼丌樓,也沒功夫細想對方鎖門的意義,而是拉著對方往大殿趕。

幸好離得不遠,二人到時儀式剛剛開始。

丌樓帶著他找了個小角落,二人往那一貓。

溫渡遠往中間瞟了瞟,趙裕的棺柩正停在最中間,中間是幾個皇妃皇子皇女在那哭泣。

幾聲通傳之後,場中百官安靜下來。

鄒相手持聖旨立於前方,朗讀遺詔。

新帝靈前即位的程式比較簡單,宣讀遺詔後,新皇就算順利接管了皇權,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

不過新帝真正開始執政,還需待到正式的登基大典。

溫渡遠遙遙看去中央一身喪服的趙思鳴,對方泰然自若,半點沒有即將接管皇權的興奮與激動,面色冰冷,墨髮高束,即使一身素服也壓不住他身上的氣勢。

丌樓眼簾微垂,藉著寬大的袖袍,捉住溫渡遠的手輕輕揉捏。

溫熱的觸感立刻拉回溫渡遠的視線,他一驚,連忙側頭去看身旁的人。

“……先帝面前,國師大人能不能收斂一點。”溫渡遠滿頭黑線,試圖扯回自已的手,又擔心動作太大,反而引起旁人注意。

國師大人沒說話,只是輕輕在溫渡遠掌心寫了個“不”。

一筆一劃導致的微微癢意從掌心漫開,溫渡遠一惱,反手握住對方手腕在其手心裡寫了個“勿”。

“丌樓……!”他努力壓低聲音,順便偷偷瞪了對方一眼。

眼下百官都在看著碧天之下趙思鳴走上高臺接過遺詔,幸好沒人注意到他倆在這摸魚。

溫渡遠偷偷環視一圈,剛舒了一口氣,就對上了遠處高臺之上新帝那雙沉沉黑眸。

直勾勾的眼神盯著他倆離得過近的距離與交疊的白色袖袍。

……很好,他剛放下的心徹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