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渡遠怔了怔,開口道,“我若是沒來呢?”

“你會來。”丌樓笑著看向對方頭上的簪子,是他之前送對方的那根,“星辰不會說謊。”

“你甚至比我預料的要早許多,我本打算下去迎你。”

溫渡遠選擇坦然接受這個世界微妙的玄學力量,畢竟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風吹起二人衣袍,雪無聲打溼檯面上柔軟的毛毯。

“那也是星辰把你指引到這兒的嗎?”他看向丌樓。

“渡遠這麼聰明,又何必再問我呢。”丌樓看向溫渡遠,眸中帶著難得一見的慵懶。

溫渡遠迎上他的眼神,只覺那眼中恍若是一片月下深湖,表面風平浪靜,內裡波濤洶湧。

裡面有很多很多東西,深藏於湖水之下的昏暗。

有時間的沉澱有冗雜的情感,它們像無序的水草瘋狂地向上生長,糾纏一切跌入湖中的東西,汲取一切來之不易的萬物。

它們在守株待兔,也在守望月光。

“你知道的。”丌樓輕聲開口。

溫渡遠看著看著,總覺得好像他也是那行走於湖邊的愚人。

被湖水的深邃與神秘勾引著,一步步心甘情願地踏入其中。

水波盪漾,溫柔而繾綣。

“……”彷彿是被蠱惑一般,溫渡遠控制不住地開口,就在對方的目光中開口,“……你本不叫丌樓。”

當他的慾望被滿足時,湖水早已沒頂。

彎月高懸,湖面上的倒影卻消失不見。

溺斃而不自知。

丌樓眸中多了幾分鼓勵,可藏在鼓勵之下的又是什麼呢?溫渡遠看不太清。

“那我原叫什麼呢?”丌樓抬手拂上溫渡遠的唇角,輕輕摩挲。

溫渡遠愣了愣,他該說嗎?

丌樓低下頭,印上一個溫柔的吻,低語道:“把你想的說出來就好。”

“……齊……修平?”溫渡遠抿了抿唇,最後還是嘗試性地輕聲說出一個名字。

只不過這名字的背後是很多覆蓋塵土與落葉的故事罷了。

風雪依舊,只是往事難追。

丌樓突然發現自已好像很久沒有聽過別人叫他這個名字了。

溫渡遠看到丌樓閉上了眼,再睜開時,眸中似乎還是那平靜的水面。

“渡遠真聰明。”丌樓輕嘆一聲,吻上對方被寒風吹的微微發冷的唇,星星點點的熱度從中瀰漫開來。

浪潮無風自動,一浪比一浪高,彷彿經年往事都在一瞬間反覆開來。

直到雪白的浪花觸及銀月,霎時海天倒懸,月亮掉進了湖裡,與陰影融為一體。

溫渡遠這時才明白,那從來不是湖,而是被醃漬的往事。

他渴望他知道,所以他跟隨慾望一路追尋而來。

直到他歡天喜地地踏入那片湖中,為自已的慾望付出代價。

“你不想多知道一點嗎?”丌樓一手捧住對方的臉頰,落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突如其來的不祥預感攏上溫渡遠的心頭,他這才驚覺他不該來的,這不是他該知道的。

他的求知慾如此撓人,以至於讓他盲目地踏入別人早已備好的陷阱。

謎底的背後是又一扇謎題,他的求知會讓他再也無法回頭。

“不……我——”溫渡遠只覺自已該走了,走的越快越好。

他腳步一撤便想走,卻沒想到手中的傘跟著他一歪斜,鵝毛大雪又紛紛揚揚地落到丌樓的頭髮上,肩上,袖子上。

長夜漫漫,也不知丌樓已經孤身一人在這站了多久。

對方的唇已經凍的微微發白了,長睫每一次顫動,都似瀕臨死亡的蝴蝶振翅。

溫渡遠想走,又想把傘給對方留下,微弱的駐足,丌樓已經抓住他的手腕了。

“……心太軟。”丌樓聲音輕柔地不可思議,好像下一秒就會隨著雪花散於空中。

他一下一下地輕輕吻過溫渡遠的眉梢、眼角、鼻尖……乃至對方持傘的指尖。

“……你不想知道更多嗎?”

溫軟而輕微的觸感好似劇烈的毒素,順著溫渡遠的神經一路麻痺至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逃跑,卻根本無濟於事。

“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你只需要,陪著我就好。”

丌樓一手緩緩攀附上溫渡遠的後脖輕輕揉捏,最後低頭一點點收緊自已最喜歡的獵物。

“唔!”溫渡遠眼眸睜大,對上對方含笑的眼神,想再說些什麼卻說不出口。

“別、啾唔,哈啊……咕、不,”他根本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被對方掠奪走自已的一切。

唇舌好像已經根本不屬於他,粘膩而潮溼。

對方眼神專注,附於他腦後的手在髮絲間穿行,直到徹底把他困在懷中。

眷戀而漫長的深吻讓溫渡遠對世界的感控好像都在遠去,唯剩唇齒間的熱度漫向心髒,劫持理智。

傘漸漸歪斜,雪侵入這片旖旎的空間。

“丌、唔丌樓……啾咕,停……!我,喘、哈喘不唔!”他想要博得一息空隙,對方卻執著地索取。

丌樓看著眼前人眼角的暈紅,終究放開了一瞬,笑著輕嘆一聲:“好笨。”

溫渡遠忙著汲取他賴以生存的空氣,聞言拿帶著水花的眼眸瞪了丌樓一眼。

倒打一耙!要不是對方太過分,他怎麼至於……!

可憐可愛的心緒擠走了丌樓所餘無幾的憐憫,他吻上眼角,輕輕舔去那幾滴欲落不落的淚水。

“別、別舔了……!”溫渡遠眼瞼半睜半合,腦後卻還有一隻手讓他無法躲避。

沒等他把氣喘勻,又是一陣嗚咽。

他已經握不穩傘了,雪凌亂地落在他們身上。

“傘、別……唔傘、傘要哈要、掉了……!”溫渡遠竭力擠出幾個字。

“……雪太大了。我們進去吧。”丌樓抬起頭來,接過傘,拉著對方走向自已的屋子。

露臺上的地毯已經被雪覆蓋,二人留下一串漫進簷下的腳印。

丌樓帶著他來到裡間一間屋子,溫渡遠這還是第一次進摘星臺裡面的樓閣。

門旁的牆壁上,掛著一幅精美的山水畫,筆觸細膩,意境深遠。

裡面是一股淡淡的檀香,一張雕花的木桌擺在中央,上面擺放著一套茶具以及一個羅盤。

窗邊擺著一盆乾枯的花枝,屋子的角落裡,擺放著一個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書籍。

燭臺上的蠟燭正寂寥地燃燒。

溫渡遠走過去看了看,有詩詞集,有遊記,他挑了挑眉,不信邪,又抽出來幾本,果然發現後面還藏著書。

他隨意挑了一本,翻開一看,果然還是不正經的。

丌樓放好傘,走了過去,看見對方翻出來這些,滿臉風輕雲淡開口:“渡遠原來喜歡這本?”

溫渡遠一頓,便要合上書放回去:“難道不是你喜歡?”

知道了對方是齊家二子以後,他都不敢相信這個閱遍黃文的人是當年冰清玉潔的狀元郎……

丌樓拿過那本書,也翻了翻,笑著開口:“原平確是喜歡。只是書讀百遍,我卻仍未得知其意。”

“我本苦惱已久,如今想來,只怕是少了同讀的書友。”

丌樓似笑非笑的目光從書頁中轉投向溫渡遠。

對方溫軟的唇泛著勾人的紅,眼角處還有他舔過的痕跡。

“就是不知,渡遠可願幫幫我?”

回想起書中內容,溫渡遠頓時面紅耳赤,手忙腳亂地去捂住對方的唇,唯剩那雙沁滿笑意的眼眸。

幫什麼?怎麼幫?他又不是傻子!

“你……!能不能,能不能看點好的!”溫渡遠支支吾吾,“等、等等!別舔……!”

……不知廉恥!不思進取!不守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