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風與幾個同僚從酒樓離開,獨自往不遠處的穆府走去。

夜風習習,他又想起那時候在白家老夫人那裡吃了飯,送阿嫄回去的場景。

兩個人踏著月色,邊走邊說話。

阿嫄在月色下看起來更加靈動,特別可愛漂亮。

他忍著內心的悸動,故意放慢腳步,想與她多待些時候……

心裡瀰漫著曠日持久的苦澀與難過,胸口甚至在隱隱作痛……穆清風突然看到了白婉柔。

她穿著黑色的披風,站在陰影下。

穆清風的神色變得猙獰,走過去。

白婉柔衝他笑:“穆清風,你中毒了。”

穆清風:“什麼!”

白婉柔:“你有沒有覺得胸口隱隱作痛?那是我剛才給你下的毒。只有我有解藥。”

這樣一說,穆清風越發覺得胸口痠痛,還泛著陣陣噁心。

一時忍不住,他一口吐了出來,月色下,地面暗紅,是血!

“你——”穆清風目露殺機,快步向白婉柔走去。

“你敢動我一根毫毛。”白婉柔說,“解藥你就別想要了!”

穆清風:“毒婦!你又要幹什麼?”

白婉柔:“把給皇帝和太子下毒的真相公之於眾。”

穆清風:“什麼真相?我怎麼知道真相!”

“解藥的時限為兩天。兩天以後,神仙難救。”白婉柔說了一句,轉身走了。

穆清風捂著胸口,恨得咬牙切齒。

他講出了皇后下毒的真相,鄔宓得赦,皇后定了死罪,整個穆氏的聲譽都受到不小的影響。

……

皇帝去了東宮,看望新出生的小女孩兒。

然後他跟桓川和白憲嫄說:“我做了一個決定。”

兩人都看著他。

“下個月初十,是個黃道吉日,我打算在那天把皇位禪讓給阿川。”皇帝看桓川的眼神,有點小心翼翼的樣子。

桓川沒什麼表情,也不說話。

白憲嫄忙推辭說:“父皇!好好的,為什麼突然禪讓呢?其實,太子殿下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您大可放心。”

皇帝一臉欣慰:“我當然知道!他要想取皇位,不費吹灰之力。阿川是有孝心的。”

桓川:“我是有孝心沒錯,但對你並沒有多少。”

白憲嫄瞪著他:“夫君!你少說兩句!”

桓川就不說了。

皇帝也不生氣,反而樂呵呵地說:“阿嫄,你很快就是皇后了!一定要好好管理後宮,做好天下女子的表率。”

白憲嫄表情凝了凝,回答:“是!”

“我已經做了決定了,禪讓詔書都起草好了。”皇帝又說,“阿川,你也早做準備。”

桓川看向他:“為什麼?聽說你當初為了這個位置,沒少殺人,如今年歲也不算高,就做夠了?”

“你不是說了嗎?”皇帝說:“我一輩子追求的,你都實現了!我的存在只會阻礙你。”

桓川說:“如果你非要這樣,那就這樣吧。你想搬去哪裡?”

“去避暑山莊!”皇帝說,“我已經讓人去安排了。”

桓川點頭。

“那行!不打擾你們了,我先回去。”皇帝走了。

桓川出門去送了一下,回來就見到白憲嫄悶悶不樂的樣子。

桓川:“怎麼了?不想做皇后呀?”

白憲嫄搖頭:“不想。”

桓川笑:“你在擔心什麼?”

白憲嫄:“……你做了皇帝,勢必要有妃嬪入宮,我只要一想到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我就——”

桓川:“別胡思亂想了!不是跟你說過嗎?永遠沒有別的女人。”

白憲嫄巴巴瞅著他:“那能行嗎?”

桓川摟著她的腰,點點她的鼻子:“我們自己說了算!誰有意見他也拿我們沒辦法不是?”

白憲嫄:“那……那你真的不納妃嬪?”

桓川說:“陪著你變老,陪著孩子慢慢長大,就是我最大的理想。更何況,要真有別人進宮來了,我怕是永無寧日了。”

白憲嫄打了他一下:“你什麼意思啊?你說我嫉妒不容人?”

桓川:“我是說別人會為了爭寵而不擇手段,我哪敢說你呀?”

白憲嫄:“……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我就當真了!以後,不許找別的女人!”

桓川:“嗯。”

白憲嫄抱著他窄勁的腰身,嘴角微彎。

……

同年十月,桓川登基為帝,冊太后為太皇太后,皇帝為太上皇,鄔宓為貴太妃,皇帝帶著他的妃嬪們遷去了避暑山莊。

白憲嫄入主中宮,做了皇后。

後宮就她一人,穆浴建議大選,桓川卻在朝堂之上說,皇后養育兩個孩子已經很辛苦了,暫時就不給她添麻煩了。又強調說,以後的朝廷,唯才重用,不論出身,更不涉後宮關係……”

本來,桓川登基,群臣都躍躍欲試,試圖將自家的女兒送進宮。

女孩子們也都特別期待。

桓川這話一出,大家都很失望。

不知怎的起了流言,說白憲嫄後宮專寵,白家外戚專權,其他世家多少都有微詞。

一輛馬車裡,白婉柔和鄔宓坐於其中。

白婉柔問:“你叫我偷偷摸摸的來,有什麼事嗎?”

鄔宓拉著她的手說:“婉柔,你恢復記憶了,真好!”

白婉柔有些反感地把手抽了回去:“哪裡好?我希望永遠也想不起來!”

鄔宓神色一暗,說:“你不知道,上次你叫我乾孃,我心裡特別難受。”

白婉柔:“你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得趕緊回去。”

“如今大權都在桓川手裡,皇上這裡已經使不上什麼勁兒了。就算能使上他也不願意再對付桓川。”鄔宓嗤之以鼻:“他現在,對桓川滿腔慈愛呢!也不知道人家領不領情。”

白婉柔:“那又如何?”

鄔宓:“所以我們也指望不上他了。只能指望你,婉柔。”

白婉柔:“你還做皇帝夢呢?桓川都登基了!”

鄔宓說:“那又如何?我們並非沒有機會!就看你能不能找到其中的關鍵之處。”

白婉柔:“什麼關鍵之處?”

鄔宓說出了一個名字:“樓楚雲。”

白婉柔:“他怎麼了?”

鄔宓:“他極得桓川重用,手裡握著不小的兵權!如果他能幫我們,再加上其他世家對於白憲嫄專寵的不滿——”

“樓楚云為什麼要幫我們呀?”白婉柔打斷她。

鄔宓:“這就要看你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你如果能拿捏了他,那麼一切皆有可能。”

白婉柔沉默片刻:“娘,我已經懷孕了!穆伯潛對我也很好。”

鄔宓:“我不是讓你現在去跟他怎麼樣!你只需要慢慢跟他接觸著,拿捏他的心!其他的,以後慢慢來。”

白婉柔:“你憑什麼以為他會看上我呢?”

鄔宓:“因為你美呀!放眼京城,也就你和白憲嫄平分秋色!是個男人,他都過不了美人這一關!”

白婉柔:“他跟他的夫人好著呢!既不納妾,也沒有通房,人家並非好色之人!”

鄔宓:“你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我還不知道你嗎?好色的男人有好色的手段。不好色的男人有不好色的手段。你都可以做到!”

白婉柔:“娘!咱們就這樣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不好嗎?桓夷既沒有世家支援,自己腦子還不好!身體也有病!何苦非得去爭那個位置?”

鄔宓搖頭:“當初我為什麼離開你爹來京城?自然是為了奔個更好的前程!可現在的我,活成了什麼?我就是個笑話!我不甘心!死也不甘心!”

“可是我不願意。”白婉柔說,“我不想再去做那些事。”

她起身下了馬車,說:“以後沒事別找我了!我回去了。”

“你如果不照我說的做,我就把你恢復記憶的事情告訴穆伯潛!”鄔宓威脅她道,“還有你跟皇上的事!也都一併告訴他!”

白婉柔:“你是我親孃嗎?以前你拿我換榮華富貴。我現在都嫁人了懷孕了,你還這樣!”

鄔宓決心不改:“等你弟弟登基做了皇帝。你想要什麼得不到?眼光不要那樣短淺!要放遠一些!”

白婉柔看著黑暗中的鄔宓,眼前又開始出現幻覺,一隻魔鬼,用它滴血的利爪,劃破了黑暗,將裡面的一切鬼怪撕成碎片。

“婉柔!你好好想一想吧。”鄔宓說,“不要沉迷於穆伯潛那點小情小愛!咱們要做大事!”

白婉柔抬眸說:“好吧!我聽您的!”

鄔宓這才滿意了。

白婉柔:“我不僅可以讓樓楚雲聽話,我還可以讓太上皇再接著幫我們!”

“哦?”鄔宓問,“怎麼做?”

白婉柔:“您安排一下,秘密接我去避暑山莊,我們三個再單獨見一次。”

鄔宓:“好!”

……

三日後,避暑山莊傳來噩耗。

桓川匆匆趕去。

現場還沒有被移動過,只見太上皇赤身裸體仰躺在椅子上,一柄長劍刺進了他的心臟。

旁邊地上是鄔宓,嘴唇烏黑,倒地而亡,手上有很多血,身上也濺了很多血。

“仵作初步判斷,太上皇是貴太妃殺的。”旁邊樓楚雲說,“然後她服毒自殺了。”

桓川揉了揉眉心,轉身出去了。

……

穆氏。

白婉柔像一隻溫順的小白兔,蜷縮在穆伯潛身邊,給他喂桔子,然後用期盼的眼神看著他:“相公,好不好吃?這是我親自去摘的呢!”

穆伯潛皺著眉頭:“有點酸。”

白婉柔甜甜笑了,伸手抹去穆伯潛嘴角邊的汁水,說:“我吃著不覺得酸呢!他們說酸兒辣女,我可能懷的是個男孩兒。”

穆伯潛溫柔笑道:“男孩兒女孩兒都好。”

白婉柔:“嗯。”

這時,穆浴身邊的人過來,跟穆伯潛說了一句悄悄話。

穆伯潛顏色大變:“什麼?什麼時候的事?”

“出去說。”

兩人匆匆地出去了。

白婉柔把剩下的桔子放進了自己嘴裡,望著窗外的春光,說:“今天天氣真好呢!”

……

五年間,白婉柔給穆伯潛生了兩兒一女。

然而,天妒英才,五年後,已經在朝中身居要職的穆伯潛卻病死了。

白婉柔自殺,追隨而去。

自殺之前,她把隨侯珠送還給了白憲嫄。

還有一封信。

“……最後的最後,我想跟你說兩句話。第一句是:對不起!為我曾經對你做過的那些事,我很誠懇地向你說聲對不起。

第二句:謝謝你!我這一生,唯一想要感謝的人就是你,妹妹。你給了我重生的機會,讓我得到世上最好的穆伯潛,讓我有了屬於自己的孩子,我感受到了從未感受過的幸福。

但是我太依賴他了,沒有他我活不了!所以,我決定去找他……

請幫我照顧我的三個孩子。我知道,我就算不說,你也會這樣做,妹妹,這輩子欠你的,下輩子如果有機會,我一定還給你……”

桓川進來,看到桌子上放著隨侯珠,白憲嫄拿著那封信,哭成了個淚人。

他將信拿過去看了一遍,伸手給白憲嫄擦眼淚,微微嘆了口氣,靜靜地陪著她……

……

若干年以後,穆氏在穆清風的帶領下,漸漸走向沒落。

穆清風在五十四歲那年,投江自盡。

白氏聲名鵲起,成為當朝第一世家。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