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倒計時

華生大廈

陳斐然還未踏進攝影棚所在的大樓，就見到不少粉絲站姐或舉著手機或拿著相機，還好，這次拍攝沒有對外宣傳，知道的人不多，所以就算聚集也是小範圍的，和之前幾次公開的通告人擠人耳機都被人擠掉在被掛二手拍賣網上拍賣相比，今天的情況已經很不錯了，還在可控範圍內。

陳斐然沒有摘下墨鏡，但是摘了口罩露出招牌微笑對粉絲們揮手打招呼，經紀人已經辦好通行證在電梯廳等他們了。

“狀態不錯哈！昨天睡得還可以？”

經紀人藍姐衝他揚了下下巴算問好了，這個幹練的“中年少女”今天扎著馬尾配一身黑色西裝踩著細高跟紅底鞋，頗有金牌經紀人的架勢。藍姐和陳斐然相識於微時，是圈內少有的在人紅後沒有分道揚鑣，，、依舊繼續做頂流專屬經紀人的例子。

藍姐曾在一次慶功宴上喝醉過拉著陳斐然的手說自已欠他一句謝謝，當年藍姐在公司處境尷尬，三十多歲了還沒帶過出過成績的藝人，抽到陳斐然這個SSR是她的福氣，是她人生和事業的轉折。

而陳斐然那時卻說，他們是互相成就，沒有什麼誰欠誰的，他們都要好好的。

外界曾多次謠傳陳斐然和藍姐不合都不攻自破，陳斐然彼時年輕氣盛，聽到這樣子虛烏有的傳言還會生氣，一雙美目圓睜，當即跳起來要派人去找到底哪個不張眼睛的敢在外面亂說話，都被藍姐擼順毛說她來解決讓陳斐然別管，安心唱歌安心創作就好。再後來陳斐然年紀上去了看的多了人穩重了，也不去管這些有的沒的，反正藍姐待他如親姐姐就夠了。

但陳斐然還是沒有告訴藍姐自已的病情，並非不信任她，而是太依賴太不捨讓身邊關心自已的人知道他生病了，陳斐然不想多一個親近的人擔心自已，不想在得知自已的病情後，面對自已連說話都要小心翼翼斟酌。

當然失眠的症狀藍姐是知曉的，此刻她內心正感嘆果然老天爺賞飯吃，連著幾夜睡不著，摘了口罩面板狀態還是那麼好，真氣人。

“藍姐！到的那麼早哈。”

沒有正面回答藍姐，兩人心照不宣的刷卡進了大樓電梯。

電梯關門前，陳斐然像靈感湧現一般突然伸出一隻手，把住了電梯的大門，探出半個身子掛在門上和進不了大樓的粉絲們揮手告別。

【啊啊啊啊啊！】

【小狗和我們招手哎！】

【啊啊啊！他好會啊！！！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

【哥哥我愛你！！！！】

……

在一眾粉絲的尖叫浪潮中，電梯門闔上，陳斐然長吐了口氣如釋重負。

叮！今日份營業打卡完成。

“你養養精神吧，一會兒到了攝影棚有的好累了。”藍姐笑道，這孩子怪會想一出是一出，進室內到現在電梯門關了墨鏡都不摘，估計黑眼圈又重的怕自已擔心。

“啊~~還是藍姐疼我。”小狗嘟嘴做撒嬌狀頭倚在藍姐肩上，要不是藍姐今天的高跟鞋有十厘米，陳斐然靠上去還費點腰，這個高度正合適，下次藍姐生日再送她兩雙高定。

“藍姐、斐哥，到地方了。”簡簡對他們倆超乎性別的革命情誼見怪不怪，自已按著電梯開門鍵，讓前面兩人先行走出電梯。

“哎呦這誰啊？我們大明星斐然哥啊！”一陣不太友好的聲調傳入陳斐然的耳中，戴著墨鏡光線太暗，他看不太清前面的是誰，聲音是一個男的口中傳出的，周圍還站著不少粉絲，也都循聲望向陳斐然。

不是他的粉絲，陳斐然能感覺到。

“今天拍攝還有別人嗎？”他小聲問了下藍姐，手不經意的伸進了褲子口袋，開始不自覺的掐自已掌心的肉。

“沒聽說啊，我去找品牌對接方核實下。”藍姐突然鬆開搭在陳斐然後背的手，迎向一旁帶著工牌的品牌方。“簡簡，陪著你斐哥。”

藍姐走了，兩手空空的陳斐然突然記起自已早上藥還沒吃，拆了繁瑣紙殼包裝的藥在自已隨身帶的手包裡，剛才自已靠在藍姐身上被她當作累了直接接過了手包一起帶走了。

算了，自已經常漏服藥，也不差這一頓兩頓的，等下再說。

只是眼下心慌的厲害，不知道是面對即將到來的拍攝緊張還是……

一路上粉絲不少，比樓下自已的粉絲多兩倍不止，狹小的辦公樓走廊幾乎是夾道“歡迎”。不少粉絲手裡拿著燈牌、應援橫幅，看清上面的字，陳斐然瞭然了，有人在搞事，故意讓他難堪。

江珉。

陳斐然在S國做練習生時，江珉就看他非常不順眼，只因為陳斐然是同批次第一順位入選練習生的，而江珉才堪堪排第十，差點落選。一個毫無藝術功底，沒有童子功，半路出家的體育生？居然在拿了亞運會金牌後又拿了藤校offer，還非常不屑的拒了offer轉頭去S國做了練習生，輕輕鬆鬆就拿了第一名，可以優先被公司推廣 。

這讓江珉這個從小就學習聲樂鋼琴吉他街舞還為了追夢放棄文化課，初中沒畢業就背井離鄉去大城市專攻唱跳的苦出生來說，陳斐然踐踏了他卑微的自尊心。

明明可以養尊處優做他的豪門小少爺，可以去角逐奧運會金牌，也完全可以去國外名校繼續深造，這是他們這些沒有天賦家世的普通人可遇不可求的，但他陳斐然為什麼還來搶他們的飯碗？

這是江珉一廂情願強按給陳斐然的原罪。

後來一起訓練，江珉才發現陳斐然並非天賦異稟、祖師爺追著餵飯吃的那種天才。陳斐然經常一個人在舞蹈室為練習一個動作反反覆覆的磨，即使練習生平均睡眠時間只有五小時，他還是會為了演出效果“不計成本“的練到凌晨兩三點，比他們這些普通家庭出身的“追夢人”來的更努力。

練習生的工資很低，陳斐然的奧運冠軍爹和影后媽據說因為他放棄名校offer 氣的不輕,直接給斷了生活費停了他的信用卡，平時只能咬麵包喝礦泉水連咖啡都捨不得買只喝最便宜的速溶或美式。這種種不僅沒有讓江珉感到大快人心，反而更激怒了他，明明已經這麼難了，為什麼還不放棄回去做王子，明明已經這麼難了，為什麼還是能閃閃發光！？

江珉還是不解氣，聯合其他幾個練習生一起排擠他，不料人家陳斐然直接退團了，單飛後反而路越走越寬，搞得他們組合失去了vocal擔當和流量密碼後迅速土崩瓦解，自已在S國的星途差點戛然而止，這些年他一直不溫不火，糊的不行。

都是陳斐然這個災星害的，這是江珉這麼多年得出的結論。

明明不該來的，來了不好好呆在團裡，又走了，不是玩人嗎？對陳斐然這種有錢人來說，玩票性質的組團、出道、發專輯、拍偶像劇、接代言……對於他們這種普通出生的人來說，卻是賭上了整個職業生涯，音樂和藝術是他們的生命。

陳斐然不配談藝術，也不配拿這麼好的資源。更配不上自已的一顆真心。

是的，江珉暗戀陳斐然，然而陳斐然的眼裡怎麼會有他呢。

時隔多年，再次見到陳斐然的江珉還是忍不住咬牙切齒，但畢竟長了年歲，又有那麼多自已的粉絲在，他江珉攢的局，自已的主場，還是假笑著出來迎陳斐然。

“介紹下，陳斐然，我的好兄弟，我們認識快七年啦！”也不管陳斐然願不願意，江珉一把拉過他的手臂，站在粉絲們面前。一副關係很好的樣子。“來，在粉絲面前合個影吧~今天有不少FAMILY的老粉~”伸手就要脫陳斐然的墨鏡，被陳斐然一手拍掉。

“啊呀，斐哥是不是不認識我了，我是忙內啊！小珉啊！”江珉能值得炫耀的也只有年齡了，當年陳斐然十八歲，江珉就比他小三個月，是團裡的忙內（老么）。彷彿自已年紀小，就不算輸——的太難看。

【這個陳斐然是不是耍大牌啊，這麼晚才來？】

【就是啊，不尊重人，我們珉珉早就到了！】

【是啊，我們珉珉好心和他打招呼，居然打我們珉珉！】

【他是不是在S國也一直欺負江珉啊？】

【一個團裡出來的，當著粉絲面都不會裝一下的嗎？這麼囂張。】

【人紅了就飄了】

……

陳斐然知道這裡不是自已的主場，自已的粉絲在樓下上不來，而江珉的粉絲卻像早就得到訊息一樣，居然能到品牌方門口，形勢對他不利。於是壓住脾氣，沒有發作，也笑著看向江珉。

“當然記得啊，我們最可愛的忙內嘛！”他只想藍姐快點回來，早點進攝影棚，陳斐然已經有點頭痛。一緊張刺激就會偏頭痛，是最近幾個月的新症狀。

“好了好了，謝謝各位美女姐姐妹妹的支援，我們斐然哥的助理剛和我說斐然哥昨晚沒有休息好，大家不要圍著了，我們要進去拍攝啦！”內涵他耍大牌在趕江珉的粉絲了。

簡簡一臉無辜，自已連江珉這種糊咖是誰都不知道，怎麼會和他搭話。看到燈牌上的名字，還在猶豫要不要開啟搜尋引擎查查是哪路神仙，什麼人啊，居然和斐哥用一個棚。長得一臉反派相，果然不是善茬。

【憑什麼啊！】

【就是，累了別來啊，在家裡躺著啊！】

【來蹭江珉熱度，還要壓他一頭真是不要臉！】

……

簡簡一臉懵，什麼啊，斐哥這種級別的頂流還需要蹭這種糊卡的熱度，果然腦殘的粉絲也是腦殘粉。

“好了，進去吧。”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突然抓住剛要嚷嚷為自已斐哥打抱不平的簡簡，陳斐然微不可察的搖搖頭，進了品牌方的辦公地。

【什麼啊！招呼都不打就進去了】

【別人的粉絲不是人咯】

……

話越說越難聽，但陳斐然不想反駁，沒必要。他在S國的那幾年，聽過遠比這更難聽的，不也都過來了嗎。

粉絲被保安攔在了公司門外，不滿的聲音和喊著江珉的聲音也逐漸變小，陳斐然的頭疼也稍有緩解。

藍姐還是沒回來，大概是在和品牌方交涉，whatever，和誰拍他都可以，儘快結束收工吧。

品牌方的藝術總監和營銷總監帶著陳斐然和江珉直接來到了攝影棚後新闢出的化妝間，這次是運動品牌的平面拍攝，公司裝修的很新潮，員工也很年輕化。

藝術總監Frank接過秘書送來的茶，遞給陳斐然和江珉，“感謝二位前來助力Peak新春釋出,知道二位平時都很忙，就不打擾二位化妝了，我們在外面做準備工作，化完妝換完衣服我們就可以直接拍攝了，爭取早點收工。”說完就帶著職業笑容，退後輕輕帶上門。簡簡也跟著出去對流程了。

陳斐然挑了一個位子坐下，江珉也故作鎮定的在另一個亮著鏡燈的位子坐下。

“你安排的？”

“哪裡——？”江珉收起剛才在粉絲面前的營業笑容，挑了挑眉指了指自已和陳斐然說道說道。“都是緣分。”

化妝師開始撥弄陳斐然的頭髮，在鏡中端詳他臉看一會兒用哪種造型。

“我不管你是用什麼方法——”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化妝品的香味有點刺鼻，陳斐然的偏頭痛好了沒幾分鐘又犯了，“既然合作了，就好好把這次拍攝完成。”

“巧了，我也是這麼想的。”江珉翹起來二郎腿，彷彿並不是很在意這次拍攝，不過也的確在讓化妝師幫他調整妝容，又看了看一旁在閉目養神的陳斐然，明明已經病成這樣了還……

獨處一室也不搭話，不敘舊，陳斐然，你當真對我無話可說嗎？

這麼多年，你都看不見我是嗎？

陰翳的眸子睇了一眼還在休整的陳斐然，又看了眼一旁休息區沙發上的抱枕，藍姐三分鐘前發簡訊給他，陳斐然的小包，被她塞在化妝間沙發上的兩個抱枕後了。

簡簡還沒回來，藍姐也不知所蹤，陳斐然想打個電話給藍姐，一看手機電量只有5%了，這才記起自已早上出門沒充電，行動式充電寶也放在小包裡被藍姐帶走了。

“那個，斐哥，你是不是要充電器啊？”幫陳斐然化妝的女生也是陳斐然的粉絲，雖然之前也畫過不少明星，在業內也算資深化妝師了，尋常明星在她眼裡也可以當作普通人相處。但是誰能抵抗的住有“芳心縱火犯”之稱的陳斐然啊。

自陳斐然進房間後，她就一直忍著強壓住嘴角，告誡自已不能花痴不能花痴。好不容易被她逮到機會看到陳斐然的手機快沒電，趕緊獻寶一樣問他，講不定還能借機要個合照讓沒來的小姐妹羨慕死。

“嗯，你也是這個型號的手機嗎？可不可以借我下充電線吖？”剛上完底妝的陳斐然轉頭望向給自已化妝的小姐姐，星星眼抿著唇像等待主人餵食的小狗狗。

化妝師的心都快化了，“有有有！我給你拿哈，”化妝小姐姐真沒想到自已有朝一日還可以借大明星充電線！！啊啊啊她的充電線從此身價倍增，人幾乎蹦跳著去沙發那兒，“我手機剛放在沙發這兒充電，咦？塞哪裡去了？”

化妝師人很瘦小，只遮擋了陳斐然部分視線，他隱約看見自已的小包怎麼會也在沙發上，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江珉已經先他一步把包搶了過來。

這個小包是去年他哥陳卓然去島國旅遊回來帶給他的，因為嫌醜一直被他扔在家裡吃灰，今天是要先跑醫院再跑拍攝地陳斐然不想拿大包，只有這包看起來還算運動，大小也合適，才匆匆扯了商標臨時徵用的，連固定商標的塑膠圈也因為找不到剪刀還留在上面。

除了他哥和自已，應該沒人認識這是陳斐然的包！

江珉出現在這裡不是巧合。

也不是他單方面撮合的。

藍姐——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