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聲厲呵後,惡少和手下立即停手回頭往聲音處望去,只見二三十米外站立著一老一少兩人,其中的年紀頗大的那人身著一身長衫,雖然看不清樣子,但仍覺得無比威嚴,年輕一點的那人,國字臉,纖瘦的身材,似乎也只有二十出頭。

忽然,莉兒發出“啊”的一聲:

“是那位‘長衫’先生!”

趁此空當時機,少年和莉兒趕緊扶起阿良,莉兒掏出手帕準備幫阿良擦去嘴上的鮮血,阿良卻一把拿過手帕遞給剛才護衛自已的女子,女子接過手帕並在少年的攙扶下起身,然後小聲說了聲“謝謝。”少年不經意看到女子的脖子處有一個花的圖案,女子也許注意到了少年的眼神,將衣領往上提了提。

“喲,又來了兩個多管閒事的,”那惡少回過頭來對起身的女子繼續說道,“萬青兒,是不是你又一個情郎找來了?想不到你老少通吃啊。”手下們又是一陣浪蕩的淫笑。

“睜大你們狗眼看看,站在你們面前的是誰!”‘長衫’旁邊的年輕人衝那群男子說道。

“老子管他是誰,今天誰要是敢多管閒事,老子就一起打!”那惡少兇狠的說道。

突然惡少旁邊的一位手下拉了拉少爺的胳膊說道:“少爺,那個老傢伙好像一個人,是不是以前老爺請來我們府裡教書的梁先生?”

“梁先生?”惡少頓時謹慎了起來,衝‘長衫’問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惡少見對面兩人不說話,更加心有疑慮,於是走近一瞧:“哎呀,真的是梁先生!”

惡少趕緊對長衫作揖道:“先生,您還記得我嗎?我是您曾經的學生小吳啊。”

“閣下真是好事多為。”梁先生淡淡的說道。

“不敢,不敢。先生近來好嗎?”

“安好,你既然是我的學生,今天可否賣我一個面子,放了他們。”

“先生,那三個傢伙我可以放了他們,可是那個賤人不能放,他爹欠我們家錢,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啊。”

“那可否緩些時日,而不必拳打腳踢。”

“可以可以,您發話了,學生一定照做。”惡少恭敬地說道。

惡少轉身走到阿良等人身邊說道:“今天我老師救了你們,算你們走了狗屎運。”然後一揮手招呼手下離開了。

“天寶,送這位女子去客棧安置好。”

“是,老師。”年輕人領命帶著女子離開。

待二人離開後,“長衫”疾步走到三人身邊問道:“你們沒事吧?”

三人快被嚇傻了,都搖搖頭不說話。梁先生繼續說道:“你們隨我一塊來。”

莉兒和少年趕緊攙扶著阿良跟在‘長衫’身後。不知走了多久,一行人來到了一處木屋,阿良注意到木屋入口處上方懸掛有一方匾額,匾上的三個大字“飲冰室”印證了阿良先前的猜測。木屋雖然離街道不遠,但也還算僻靜。“長衫”從爐子上提過一壺燒開的熱水開始煮茶,整個屋子頓時被溢滿茶香。不一會兒,“長衫”給三人分別倒了杯茶。少年和莉兒接過茶杯飲了一小口,顯然還有些沒緩過來。

阿良首先開口問道:“請問,您就是梁先生嗎?”

“梁先生?”少年疑惑的看著阿良。

“梁先生被譽為南海神童,上至達官貴人下至乞丐都很敬仰,是家喻戶曉的一代文學名儒。”阿良解釋道。

“哈哈,鄙人的確姓梁,但其他的就不是了。”“長衫”微笑著說。

“啊,‘長衫’伯伯您就是梁先生啊。”莉兒驚呼道。即便莉兒只是一個偏遠漁村的少女,但梁先生的大名早就如雷貫耳,想必早就響徹整個南方了。

“難怪您能震懾住他們,”少年開口說道,“可是那惡少為何稱呼您為老師?”“那人的父親早年間賑濟鄉民,是一個有口皆碑的善人,可是有一個貪玩的兒子,於是拜託我來教化,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幸好他還認我,”頓了頓,梁先生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

莉兒一臉茫然的看著梁先生,此前她早就聽說過樑先生,但她不明白最後這句話的意思。而阿良和少年一臉所悟的樣子顯然已經明白。

“你們兩人好像讀過些書?”

“我失憶了,但從前好像念過書。”少年低下頭說道。

“梁先生,你是我出生以來知道的最有文化的人,能不能給我哥哥起個名字,他還沒有名字呢!”莉兒趕忙對梁先生說道。

“嗯,”梁先生起身踱步,然後緩緩的說道,“既然沒有記憶,以後就是尋找記憶的,就叫阿尋吧。”

“阿尋,阿尋,好名字,謝謝梁先生。”少年眼裡露出興奮的表情。

“阿尋哥,以後你也有名字啦。”看得出莉兒才是最高興的人。

“梁先生,我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您一定要答應,”阿良繼續說道,“我這弟弟非常聰慧,但一直沒有再繼續接受現代的教育,懇請您可以收他為徒。”

阿尋吃驚的看著哥哥,他沒有想到哥哥會專門為了自已請求梁先生。

“阿尋,阿良,我看到你們年紀輕輕就能很快的答出燈謎,足見你們二人孺子可教,特別是阿良見義勇為,足見你有一顆善良正直的心,如果你們願意,以後你們三人都可以來我這學堂讀書。”梁先生對著阿尋說道。

“真的嗎?我們三人都可以來您這兒讀書嗎?”阿良興奮的問道。

“當然可以,你們三個都可以來。”梁先生還是不急不緩的答道。

“我也可以嗎?可是我是女孩。”莉兒的開心轉瞬即逝。她雖然年紀不大,可她知道在外面的世界裡女子無才便是德。

“不要緊,我的學堂可不止僅有男孩,現在男女平等,男孩享受到的權利女孩都可以平等的享受到。”

“真的嗎?真的嗎?”莉兒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可是,”阿良說道,“我們沒有錢。”

“哈哈,只要你們聰穎好學,我免費收徒。”梁先生爽朗的笑聲讓阿尋等人對即將到來的學堂生活充滿期待。

“梁先生,剛才和您在一塊的年輕人也是您學生嗎?”阿尋問道。

梁先生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站起身來望著窗外的滿天星光。一會兒才說:

“他也是我的學生,叫左天寶,一年前他父母都被軍閥所害,天寶一個人流落至此,我時常在街上看到他行乞,幾次接觸下來,我發現他頗具慧根,於是邀請他來學堂唸書,從此成為我的學生。剛才和天寶一起散步,就是他聽到了求救聲帶著我去解救你們”

“原來,他也沒有爹孃了。”阿尋感觸地說道。

“只要國內的軍閥混戰一日不結束,就還會有更多的孩子沒有爹孃!大陸山河若破碎,巢覆完卵難為功。我中華民族五千年曆史,地大物博,人才輩出,曾長期領先於世界,近百年來卻不斷被西方超越,國力已經很孱弱卻還在不斷內耗,黎民百姓已經深處水深火熱之中久矣。二十年前本來國家的未來出現了曙光,可是被袁世凱等人給掐滅,八年前國民政府出師北伐,不用半年就從珠江流域打到了長江流域,眼見中華即將完成統一,復興在望,可是最後又功虧一簣。長此以往,一盤散沙的國家遲早會被列強再次魚肉,”梁先生嘆息的說道,頓了頓,眼睛似乎有了光芒,“但是我從沒有悲觀過,我相信少年強,則國強,中國有朝一日必將重回大國地位,而那時復興的希望在你們!”

阿尋等人被梁先生的一番話所震驚,在此前他們從沒有關心過國事,以為外面的世界就和漁村一樣平靜祥和,想不到他們並不是生活在和平的年代,而是在和平的村莊。

此時,一個人影從窗邊快速掠過,蠟燭的火光出現輕微的擺動,阿良警惕的看著窗外,可除了黑夜和星光,什麼也沒看到。一種不安的思緒已經悄然趕走了剛剛的喜悅。

當晚梁先生留宿他們三人,躺在梁先生為他們安置的床板上,三人各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