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 章 開學

南一撿著撿著就感覺自已頭頂落下一片陰影，他愣愣的抬起頭，才發現閻慕嘴裡叼著根棒棒糖，依舊是那副不冷不淡的表情，然後從側面走了進去。

“同桌，我幫你。”李晏剛從衛生間出來，立馬風風火火的跑過來幫南一一起撿書本。

“謝謝。”

“不用謝啦，我這個人本來就對長得好看的人沒有抵抗力的。”李晏做了一個嬌羞的表情，惹得南一低聲笑了出來。

第一節課還是早自習那個老師，他剛進門就點名南一，南一不知所措的站起來，就聽他問，“你以前那個學校的?”

“淮縣一中。”

“什麼縣?沒聽過。算了不重要。你就盡力跟吧，跟不上也沒事。畢竟你們那的師資水平……”講臺上的老師點到為止，底下的學生幸災樂禍，熙熙攘攘的吵鬧一片。

南一端端正正的坐下，絲毫不為這些瑣事而受影響。

最後面斜靠在牆上的閻慕眼皮輕輕抬了抬，隨即又落了下去。

“同桌，你不回家麼？”中午放學的時候，李晏見他坐在椅子上不動，奇怪的問。

“嗯。”南一看著手裡的練習冊，隨後補充道，“我去食堂吃。我飯卡辦下來了。”

“哦，好的。那下午見。”女生說完，與前排兩個女生一起手拉手走了出去。

班裡現在就剩他一個人，他從桌兜裡掏出校服，走向了男廁的方向。

總共三件衣服，最裡面是一件白色的襯衫，外面是黑灰色的西裝外套，褲子也是黑色的。衣服質量很好，穿在身上也不會很悶熱。南一站在鏡子前看著裡面穿著一整套校服的人，頭髮烏黑，紅唇齒白，眼睛亮亮的望著他。

將舊衣服裝好後，他才推開門走了出去。

下午上課，他無意間向後瞥了一眼，發現閻慕正在做套題，上面的題晦澀難懂，但是做題的人連眉都沒有皺一下，輕鬆就寫出了答案。

夏禾再次感嘆道，果然老師說的對，像自已家鄉那種小小的縣城，師資是要比這邊落後一大截，尤其這裡還是全國重點中學之一。

其實他以前的學習是班裡最好的，在這方面他爸媽都沒有操過什麼心。但是自從爸爸去世，他就休學了一學期，高一下半年的課本完全沒有看過。也不知道閻叔叔為什麼會給他報到高二，而且還是和他兒子一個班。他當時也沒敢問。

從小他就不是什麼活潑好動的性格。別的小朋友打球，彈彈珠，三五成群的一起玩鬧，他就一個人安靜的坐在自家院子裡，自已和自已玩——給自已講故事。或者拿張紙再拿個筆，胡亂的畫畫，畫的好不好先不說，反正家裡幾個房間都貼滿了他的創作。

後面自從媽媽去世後，他基本上也沒有在畫過，他和爸爸一樣，心裡都裝著對那一份珍貴的回憶，絲毫不敢有一點觸碰，就怕打破了它的美好。

“同桌，你高一下學期的課本在麼？”南一躊躇了半天才說，“能借我看看麼，我落下挺多課的。”

“啊，抱歉啊，同桌。我的早都找不到了。”李晏撓撓額前的劉海，尷尬的說，“我就一學渣，你找我借什麼啊。你找那誰借，就閻慕，人可是全年級第一呢。”

“閻慕?”南一重新將腦海裡那個不愛笑也不愛說話，更不喜歡自已的少年，與年級第一的標籤聯絡起來。再再一次感嘆，他好想回農村啊……

——

下午六點，司機準時出現在了門口。南一提著包舊衣服，垂頭喪氣的坐進了後車座。

“閻哥，哥，那不是你家司機麼？”先前撞人的男生捏著腳踏車的車剎停下來，扭頭看著路邊停著的一輛保時捷，震驚的問旁邊的少年，“閻哥，我如果沒看錯的話。咋班那個轉學生可是上了你們家車啊?到底啥情況？”

閻慕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催促道，“沒事，還走不走。”

“走走走，這轉學生可以啊，抱上什麼大腿了。”一路上他都在嘟嘟囔囔的分析著，“你說，他看著長得白白淨淨的，又看著小小的，是透過什麼方式，勾搭上你們家的?”

“有病。”閻慕撂下一句話，就騎著車走遠了。

南一回到家就發現，閻叔叔已經回來了，正坐在沙發上，並且旁邊還站著一位看起來年齡比他小很多的女的，兩人之間也不說話，氣氛一時有點凝重。他走過去主動開口打招呼。

“第一天開學，感覺怎麼樣?”閻洪延見他過來，微笑著問道。

“挺好的。”南一省略掉諸多細節，只簡單的回答了幾個字。

“那就行。”沙發上的人剛準備再說什麼，就看到了走進來的閻慕，於是話題轉彎，“小慕過來，今天我們一家吃個飯。帶你認識認識你這個新弟弟。”

今天的飯菜依舊很美味，人也很多，可是那種無所適從的感覺還是圍繞著他。桌上沒有一個人說話。

南一低頭吃著碗裡的白米飯，偶爾夾一筷子離他最近的燉豆腐。只覺得今天的時間變得格外的緩慢，他剛想幾口吃完飯準備上樓，就聽到桌對面的女人聲音甜美的開口，“小慕，來，吃塊排骨，阿姨給你夾。”

“啪嗒”剛被放進盤子裡的排骨被倒在了桌子上，閻慕放下盤子後擦了擦手指，隨後抬起頭，聲音冷冷的開口，“別在這噁心我。你算是個什麼東西，敢自稱是我長輩!!”

南一震驚的都開始胡思亂想了，原來他聲音是這樣的，沉沉的還挺好聽。

這時，碗被砸在桌子上的撞擊聲響起，接著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閻慕!你眼裡還有沒有長輩，太不像話了!”

“呵，什麼長輩?趁我媽重病的時候，和你搞在一起的小三?她配麼？”閻慕一把推開椅子站起來，身形卻比對面的閻洪延還高。他說完後直接上了二樓。

一直抽泣著擦眼淚的女人也跑向了一樓的臥室。

南一端著個碗，將自已的臉儘量遮住。也太尷尬了吧，這剛來就碰巧遇到這麼大的瓜。以後還怎麼和他們相處。他剛想站起來對閻叔叔說自已什麼也沒聽到，就看到一抹身影從門口走了出去。

直到那道身影看不見了，他才轉過頭。碗裡的米飯早已冰涼，餐桌上的菜和湯也已經沒有了溫度。

他拿起筷子幾口將剩下的米飯吃了，然後灌了一大杯水，對著王媽說了句再見。就提著東西跑上了樓。

南一回到房間後，將書本拿出後勾勾畫畫了半天，又開啟一套習題，結果剛做了幾個題，就被卡住了。擰眉思考了一陣，也還是沒有一點思路。

怎麼辦，學習是他目前唯一的出。他絕對不能放棄，也不能辜負爸爸媽媽的培養。想想辦法，一定可以解決的。

二十分鐘後，他站在了閻慕的門前，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有敲門。

算了，再想想別的辦法吧。本來閻慕也不怎麼喜歡他，這萬一要是惹惱了他怎麼辦。

轉過身的腳還沒有邁出去，就聽頭頂傳來一道涼涼的聲音，“在做什麼？”

“……我，我……”南一被當場抓包，立即窘迫的解釋道，“我來是……”

“讓開!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要靠近我的房間。”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南一聽的打了個顫，隨即輕聲說了句對不起，就低著頭走向了走廊的另一頭。

他剛走幾步，就聽到身後的門哐噹一聲關上了。

南一的步子走的更快了，迅速進門關上門，然後拍拍胸口安慰自已道:這很正常，自已突然闖進了別人的家，還聽到了那麼隱私的事情，別人不高興是理所應當的。不過，後面還是找機會搬出去住宿舍吧，他不想讓他們一家人為難。

幾步走向床邊，開啟了從老家拿來的蛇皮袋子。裡面裝著一些舊衣服，以及媽媽爸爸送自已的生日禮物，還有相框裡鑲嵌的一張已經泛黃褪色的全家福。

南一伸出手輕輕的摸了摸相片上媽媽爸爸的臉，才將相框翻過來，從背面抽出了一個白色的信封袋。開啟以後，裡面是一張淺綠色的銀行卡。

他還記得自自已上小學以後，媽媽爸爸就每年往裡面存一筆錢，說是等自已以後上大學用。只是沒過幾年，媽媽就病重了，昂貴的醫藥費用幾乎壓垮了他們家。

雖說再也沒有往裡面存過錢，但是再困難爸爸也沒有動這張卡，他說他答應過媽媽，一定會讓自已去上大學，走出這裡，過上好的生活。

南一抹掉眼裡湧出來的淚水，緊緊的握住手裡的那張卡，久久都沒有動作。

——

“叔叔，你以後不用接我了。”南一抓著書包帶子，看著不遠處的校門口，再一次堅定道，“我已經記得回去的路了。謝謝。”

“哎，這孩子……”司機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南一已經開門走下去了。他思前想後，決定要將這件事情告訴閻總，於是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喂，閻總。嗯。是想給你說件事情。南一說以後不用再接送他了。嗯，好，知道了。”

司機掛掉電話後，嘆了口氣，隨後車子開了出去。

“同桌，同桌。”南一一隻腳還沒有跨進去，就聽到教室裡傳來一道激動的聲音。他抬頭看去，才意識到是李晏揮著手叫他，並且異常興奮，“同桌，你看。我給你找到了。我昨天回去可是翻了好半天，才在狗窩裡找到的，哈哈……”

“……謝謝。”南一接過幾本書皮已經損壞斑駁，但翻開裡面卻是嶄新的書本。他將書本放到桌子上，轉頭再次感謝道。

“哎呀，不要很客氣啦。嘻嘻。”李嚴拍拍他的肩膀，轉頭看了一圈，又神神秘秘的開口，“你以後不要露出這個表情，就顯得很呆。會讓別人覺得你很好欺負。知道麼？”

她的話剛說完，南一還一臉懵懵的，就聽到後排傳來一聲低笑的聲音。兩人一同轉頭，看到閻慕手裡拿著手機，眼神落在手機上，好像是在笑。

不過應該不是在笑他吧？南一對自已解釋道。經過幾天的相處，他也看出來了，自已存不存在或者自已長得個什麼樣，人家壓根就不在意。也是，那樣的天之驕子能注意到自已才怪呢。

隨後他又開心的想，不注意到自已也很好。他倒是不怕閻叔叔，但是面對著閻叔叔的兒子，總有點發怵。尤其是他面無表情望著自已的時候，眼睛黑如深淵，總覺得他下一秒就會跳起來揍自已。

中午的時候，南一依舊沒有回去，隨便吃了點東西，就趴在桌子上研究以前的書本。

一直臨近下午上課，他才急急忙忙往廁所跑去。沒想到剛出教室門就與往進走的男生撞到了一起，接著就是飲料摔到地上“咣噹”一聲，周圍幾人的校服褲上都濺到了白色的液體。

“你他媽找死啊你!三番兩次的撞我。”那天碰掉他書本的男生，此時一副吃人的模樣，怒吼道，“眼睛瞎了吧你!”隨後他拿出紙巾擦擦手，眼珠子轉了轉又說道，“知道這杯奶茶多少錢麼？一看你那窮酸樣就知道沒喝過。滾開，別擋道。”

“對不起，我會賠你的。”南一瞥了眼地上的飲料瓶，留下這句話後，側身讓了個位置，然後走向了樓道另一頭的衛生間。

教室後排的幾人大笑著，對著走進來的閻慕講道，“閻哥，你是沒有看到。哈哈哈哈哈哈哈，剛那小子的臉色，完全一副鵪鶉的樣子。”

閻慕沒有說話，只是低聲發出了一個“嗯?”

男生把剛才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又講了好幾遍，最後笑的前仰後合的扒著閻慕的肩膀。

閻慕看了眼前面空著的座位，將他的手拍了下去。

兩分鐘後，南一從後面走了進來。他同桌立即壓低了聲音問，“還好麼？”

南一翻開課本和習題冊，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