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趙貴花提著滿滿一籃子柳芽進了門。

王英子已經做好了晚飯。

老王頭爺三也回了家,就等著趙貴花回來開飯。

剛走到院子裡,王英子就發現,

趙貴花頭髮凌亂,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衣服上也破了好幾個口子。

她趕緊跑過去接過她手裡的東西,關切的問道:

“娘,你這是怎麼了?和人打架了?”

趙貴花極不自然的摸了摸臉,“沒有,我都多大年紀了還和人打架。就是捋柳芽不小心從樹上掉下來摔的。”

老王頭表情複雜的看了她一眼,沉聲道:“家裡又不是沒有吃的!明天不要去了。”

趙貴花屁股剛落地又蹦起來,著急忙慌道:“那怎麼行,我還的……”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眼珠子一轉,監視張春芽這事可不能讓家裡人知道。

頓了頓訕訕笑道:“我還的去,誰讓我就好吃這麼一口。這東西也就這麼幾天,過一陣老的就不能吃了。”

老王頭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起身走進廚房,“英子,招呼你三哥,三嫂都過來吃飯吧!”

第二天,一大早,剛吃過早飯。

趙貴花就全副武裝,挎著籃子出了門。

為了不引起家人懷疑,她還在籃子裡又放了條口袋。

總不能一上午,就往家提一籃子柳芽。

大柳樹村最不缺的就是柳樹,那玩意隨便薅幾下就能薅一麻袋。

時間長了難免惹人懷疑。

她今天戴了一個大草帽,臉上也圍了條薄紗巾。

目標還是張春芽家附近。

她站到不遠處柳樹下,正薅著柳芽。

一陣風吹過,旁邊樹上掉下了一個細枝條,把她嚇得趕緊壓低了帽沿,斜著眼睛朝頭頂瞅去,生怕又是那隻缺了德的野鵲兒來搗亂。

她東邊薅幾下又跑西邊薅幾下,不斷來回往復,270度無死角監視著張春芽的一舉一動。

張春芽一如往日,澆菜看娃。

時近中午,

趙貴花揹著一大袋柳芽,無功而返。

中午胡亂扒拉了幾口,又迫不及待出了門。

到了晚上又揹著一大袋柳芽回了家。

一連幾日,日日如此。

王家每天是蒸柳芽,拌柳芽,炒柳芽,頓頓柳芽,天天柳芽。

放個屁都是一股子柳芽味。

吃的每個人都面如菜色,虛的雙腿發軟。

只有趙貴花依舊興致勃勃。

王英子實在是受不了,現在她不說吃柳芽了,就是一出門看到門口的大柳樹就泛噁心。

她長這麼大什麼時候遭過這樣的罪。

中午趙貴花又背了一大口袋柳芽回了家。

“英子,快,拿個籮筐,把這新芽洗洗,泡上。把昨天泡好的端出來,咱們中午吃柳芽蒸飯,蛋炒柳芽,再做個柳芽湯。”

王英子一臉不情願,把籮筐扔她腳下。

“娘,咱能不能不要天天吃柳芽了?你看看我這臉都快綠了。每天這樣誰受的了。”

“我爹這幾天走路都打晃了,再不吃點好的,都扛不住了。”

趙貴花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拍著自已的身體說道:“沒有吧!你看我,這不好好的,多健康。這柳芽吃不了幾天就老了。”

“你這孩子就是嘴饞,真到了災年,樹皮你都覺得香。”

“我這每天還給你們加的白麵,大米,多好啊!”

說完把泡好的柳芽撈了一盆,端著進了廚房。

老王頭下地回了家。

看到院子裡又泡著一大盆柳芽,無奈搖搖頭。

中午做的一鍋柳芽蒸飯,大家只是用筷子扒拉了幾下,都沒吃幾口。

見狀趙貴花詫異道:“怎麼都不吃?很好吃的!你看我今天這柳芽炒蛋,放了整整四顆蛋,四顆啊!”

王英子撅著小嘴嘟囔道:“好吃,你自已吃吧!”

跟著眾人出了屋。

廚房剩下趙貴花一個人,她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不屑道:“你們不吃拉倒,我自個吃!”

她夾起一大塊炒蛋就塞進嘴裡,剛嚼吧兩下一股子乾草味直衝腦門。

“嘔…嘔…”一陣乾嘔。

這東西還真是不能天天吃。

嘔…嘴裡那股子味,讓人直泛噁心,她趕緊舀了一瓢水漱了漱口,這才感覺稍微好一些。

看著桌上的飯菜一陣肉疼,真是白瞎了我的大米,雞蛋。

心裡縱然有萬般不捨,還是把飯菜都倒進了泔水桶。

看著豬圈不由嘆息,“真是便宜了那頭畜牲”。

一早忙乎到現在

她已經累的雙腿直打顫,得趕緊上炕躺會。

剛進堂屋,準備脫鞋上炕。

轉身就看到老王頭直勾勾盯著她,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不肯不哈盯著我幹嘛?嚇死我了!”

老王頭眼睛還是一動不動,沉聲問道:“你什麼時候這麼愛吃柳芽?這麼多年我怎麼不知道?”

“我一直就愛吃,是你沒有注意。”趙貴花心虛的說著上了炕。

“你不是又想著鬧什麼么蛾子吧!”老王頭不死心問道。

趙貴花躺在炕上緊緊閉起眼睛,

“沒有,沒有的事,我累了,睡會。”

老王頭無奈嘆了口氣,躺在她身邊。

不一會兒趙貴花就鼾聲大作。

這幾天她是累的夠嗆,張春芽家附近一圈的柳樹都被她薅了個遍。

現在河灘邊的柳樹葉子都半寸長,綠油油的一大片。

張春芽家離河灘也就十來米,在她家三四米的地方,所有的柳樹都只剩下光禿禿柳條在風中搖擺。

樹頂上的一片綠就像一頂大帽子,一個個杵在那。

張春芽雖說一天在院子,不管周邊事物。

但這奇特的景象還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每天一個帶著大草帽,捂著臉的女人準時準點出現在她家附近,時不時還偷偷朝她這邊瞄幾眼。

她也是被嚇得每天提心吊膽。

這附近人煙稀少,最近的劉嬸家也離的有七八米。

近來大家都在地裡忙,劉嬸家也只剩下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婆婆在家看門。萬一有事,就是叫破喉嚨也沒有人能幫忙。

每天只要王二狗一出門,張春芽就把籬笆門關的嚴嚴實實。兩個孩子更是不敢讓離開視線一秒鐘。

沒事就待在屋子裡,時刻注意著院裡動靜,生怕出什麼意外。

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也是受夠了。

中午王二狗一回家,張春芽就拉著他來到院子裡。

指著那些柳樹,

“二狗,你看,看那些柳樹。”

“嗯,咱們家附近柳樹挺多的啊!”王二狗不明所以含糊應道。

“不是讓你看柳樹,是看那些柳樹!”張春芽著急的比劃著。

王二狗更蒙了,“你是讓我看柳樹,還是不看柳樹?”

張春芽無奈至極,怎麼就和他說不明白。

她急得耳朵根都紅了。

王二狗看著也挺為難,你這說了半天到底要說什麼?